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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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義子朗青見他到來,眼睛瞪得較銅鈴還大,面上慌亂,他便知出事了。 待牧民們跟他指了方向,他撒腿急馳,闖入那座羊皮帳子—— 厚暖的大方地毯上,高大黝黑的年輕漢子盤腿而坐,穆家大少軟軟由人抱著,一頭高束的髮絲垂邐披散,覆住漢子的粗壯手臂和膝腿。 在這當口,殷翼只想拔刀將眼前漢子給梟首了,哪管對方是不是救過自己。豈料—— 他尚未蹲步沖上,對方競急急伸出食指擺在嘴上,朝他作出一個噤聲動作! 他這時才留意到,主子一耳被髮絲覆住,另一耳則被男人用厚掌掩著,自家的「爺」……似乎睡得很好、很熟、很舒暢,在某個男人懷抱裡?! 這……是要……如何處理…… 「殷叔背上那道傷最深,咱們自家跟蜀地藥王進的金創藥粉最為有效,一日兩至三次,這些日子都得仔細上藥,傷口完全癒合前,我瞧還是別騎馬會好些。」被接回廣豐號關外貨棧才一日夜,穆容華已回復向來的神氣,淡雅的素袍廣袖,烏黑發上所戴的青玉冠閃動著溫潤的光,只除臉色白了些、唇色淺了些,顯得幽幽的瞳仁比任何時候都要深黑。 關外貨棧的後院暖廳,牆土夯得特別厚實,且窗外開闊,景色可一覽無遺,待在暖廳談事,最能防隔牆有耳。 臨窗而立的殷翼往外頭環視了圈,這才轉過來面對坐姿如湖石秀挺的主子。 「穆少事情再多、再忙,還是得以自身為重,江家老祖宗所教的那套練氣還於精血之法,穆少不能擱下。」江家,指的是穆夫人娘家。 身為主爺倒被屬下叨念,穆容華心裡苦笑,頰面有些紅。 「是。殷叔說的我都聽。這次實是我不好,不怪朗青,還請殷叔別再罰他。」略頓,眸藏慧詰。「殷叔若罰得狠了,事傳回江北教韓姑知曉,韓姑又要惱你的。」朗青跟寶綿皆是無父無母的孩子,韓姑外剛內柔,從來最疼他們倆。 這會子倒換成殷翼峻瘦面頰略浮深紅。 他輕咳一聲,面無表情地更換話題—— 「域外來的那批大宗香料,咱們為取信那些首次合作的異族商賈,已先付了貨款,如今被馬賊一攪,不但沒接到貨,那批貨亦不在馬賊老窩,如此賠了夫人又折兵,待這事傳回江北,穆少族裡各房的長輩們定要鬧騰一頓。」 「我也正為那批香料貨不翼而飛的事感到疑惑,殷叔可瞧出什麼了?」她知道他性情,向來說話或做事都留有後招。 殷翼遂解開護腕,將藏了好些天的東西取出。 是一張折成四四方方的信紙,攤平後,字跡清楚呈現。 「這是當日混戰時,從那馬賊老大身上掉落的。」 信的內容簡單明瞭,手書此信之人為阻穆容華開通域外商道,買通一窩子馬賊從中作梗,信中清楚寫出穆家貨棧接貨時日、人手調度等等細節,而能對這些內部的事知道得如此詳盡之人,必與廣豐號多有牽連。 信底署名——穆十一。 殷翼道:「若是十一爺所為,一切就說得通。」 穆容華神色沉吟,低應了聲。 穆家十一爺,穆行謹,是五房裡出類拔萃的一號人物,年方十七便掌了五房南邊幾處家業。而自家裡既出了這般好人才,不善用豈非可惜? 半年前,穆容華嘗試將權力下放,讓穆行謹代掌廣豐號江南掌事,她這五房堂弟在南邊搞得有聲有色,很有看頭。 「穆少怎麼看?」殷叔眉峰成巒。「此信可是十一爺手筆?」 「嗯,像似。」嗓聲靜幽,專注的眸光忽而水亮,如在信中又瞧出什麼。 殷翼倒被她「像似」二字弄得一怔,遂沉默靜候。 穆容華揚睫看他,沉吟之色褪去,此刻已胸有成竹。 「五房叔父家的營生多在南邊,至於關外這兒,我記得像留有一處小莊子,是五嬸從她娘家那兒承繼,跟著陪嫁過來的。」 殷翼眉間陰影更深。「穆少認為,那批香料已暗中被拉往那處莊子?」 幾絲情緒上面,穆容華眨眼間便按捺得無影無蹤,僅極淡一笑。「殷叔的暗中二字,用得真好。」 欲栽贓嫁禍,豈可光明正大? 自當是暗暗行事,方能瞞騙人之耳目。 殷翼道:「我遣人過去探探。」要事談畢,他留下那張信紙轉身欲走,忽地想起什麼似,腳步一頓。 懶得拐彎抹角,他直白便問:「游家二爺與你之間的事,如何處理?」殷翼挑眉了,且愈挑愈高,因他此話方出,自家的「爺」竟就無端端岔了氣,用力地咳將起來。 穆容華咳得清顏通紅,眸底滿是淚。 游石珍盡可將她擱到一旁,他卻不那麼做,待她睡得飽飽掀開眼睫,他又糾起黑眉狠瞪她,鼻中亂哼,一張利嘴碎碎念…… 「就沒瞧過哪家姑娘像你這樣,耍無賴一流啊!話說完就倒,倒下來就睡,睡下了抵死不挪窩,然後自個兒睡好就好,都不管別人能不能睡……」 她呐呐道歉,說他其實可以擱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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