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俊娘子 | 上頁 下頁


  這令事情變得更棘手。

  不如……先退吧?

  避其鋒芒實為上策,他不想再生事端。

  二話不說,他轉身就走,雖未帶走衙役為他備上的燭火,步出大牢時倒也沒磕碰到什麼東西。

  深夜探監,隱蔽些為好,離開後他轉進小巷,自家馬車正等在另一頭。

  只是步進巷中沒多久,他頸後寒毛豎起,那尾隨而來的人故意引他驚懼似,沒怎麼掩盡氣息和腳步聲。

  背後微熱,有人貼近!

  穆容華驟然轉身,那人欲抓他肩頭。

  他肩胛往後一拉,閃得驚急,隨即舉起雙臂拆擋對方接連如雨下的招式。

  騰、伏、脫、擋、架,嚴守再嚴守,突然逮在一個空隙,他反守為攻,一手取對方咽喉,一拳擊其胸央。

  糟!

  甫察覺對方是故意讓門戶大開引他上勾,已然不及。

  他雙腕立時被拿住,隨即被一股氣勁往後推壓,身背遂緊緊抵在冰冷牆面上,後腦勺猛地一磕,痛得他低聲抽氣。

  「想不到穆大少的小擒拿手練得頗有火候。不錯不錯,手法拆解起來,是比咱們家秀大爺順溜,嘖嘖,可惜力道差了些。」珍二笑嘻嘻的,一臉氣死人不償命的促狹神氣。

  「二爺溜進衙府大牢、似有密謀劫獄之嫌不說,此刻還藏在暗巷,夜襲善良百姓,真當永寧城是你游家把管,沒王法了嗎?」被牢牢架住,穆容華也不再做困獸之鬥,他身長沒珍二高也就算了,主要是體型,對方精壯巨大,虎背勁腰,一身皮骨如銅牆鐵壁,斷非他這種薄秀身板能與之較真的。然身手不能比,嘴上豈能饒人,總要刺個一句、兩句,好修補修補受創的自尊。

  對穆大少,游石珍內心是有激賞的。

  如他這般斯文清潤的公子爺,能在他手中走過那麼多招才被制住,算了不起。

  當然,在內勁拿捏上,打一開始他就使不到三分力,不然早將穆容華一舉釘在巷牆上,何須過招。

  他一再驚嚇這位大少爺,牢裡一次,暗巷偷襲再一次。

  他存著噁心捉弄,穆容華嚇是嚇著了,唇頰幾無血色,氣息明顯促急,但眨眼間,眉宇又落回淡定顏色。

  他嘴咧得更開,白牙森森,橫在對方顎下的粗臂略略加重力道,迫得那張雅正俊臉不得不抬高。

  「永寧城倘是游家把管,我的人還會下大牢去嗎?」無辜般眨眨眼。「至於溜進牢裡守著,不就是心疼咱家莽叔嘛。」歎氣。「世道這樣亂,偷雞摸狗、男盜女娼之輩都能說自個兒是善良百姓,那牢裡烏漆抹黑的,難保不出亂子,不好好守著,咱叔要被欺負了,可如何是好?」

  ……

  一個隨便運勁就能扯裂手銬的壯漢,能被誰欺負了去?

  穆容華暗暗磨牙,費了好大功夫才掌住表情。

  速戰速決方為上策,多糾纏無益,他盡可能平心靜氣問——

  「二爺架住穆某不放,還想怎麼做?」

  游石珍不答反問,「這官司還告不告?」

  「秋娘說告,穆某陪她告到底,秋娘說撤,自然也輪不到我追究。」

  「我那還沒嫁我叔的嬸子正在氣頭上,穆大少可別乘機火上添油,說些不中聽的。」他盯緊那俊顏眉目,忽而笑開。「此時閣下眼神靈動,瞧起來嘛,唔……像在腹誹我又拿小人之心度你的君子之腹。我有無說錯?」

  穆容華再次咬牙,咬得牙根都有些生疼。

  然而,疼的哪裡只是牙根,他被制住的腕處以及受壓迫的喉間,皆一絲絲抽痛著,明知珍二故意為之,又豈能示弱地露出痛苦模樣?

  「二爺可以放手了吧?」淡然問。

  游石珍又盯住他好一會兒,終於肯鬆開他的兩腕。

  穆容華以為接下來喉間的壓力會跟著撤下,豈知,那力道不減反增,猛地重壓,仿佛下一瞬就能扼斷他的頸。

  珍二的面龐突然放大,鼻尖與他僅差毫釐。

  他望進游石珍眼底,不見無辜神色,不見吊兒郎當、流裡流氣的光,只有某種描述不出的意緒在闇黑中張揚,很狠,極認真,冰冷,但無比、無比認真……

  「最好,離杜麗秋遠一點。聽到了嗎?」

  低柔男嗓一字字鑽進耳中,穆容華心悸魂顫,卻不願就此低頭。

  脹紅臉,他雙眸越瞠越圓,瞬也不瞬直勾勾瞪著。

  他不作回應,就這麼倔著脾氣對峙。

  他察覺珍二的一雙深瞳突然爍了爍,才想深究那兩團小火花,下一瞬,咽喉處一松,氣息倏地沖入,惹得他大口喘息的同時亦急著咳嗽,又喘又咳,兩眼都鬧出淚花,十分狼狽。

  「穆大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就這麼不想當俊傑嗎?」游石珍重重歎氣,才整弄過人的兩手此時很規矩地盤抱在胸前。

  穆容華抓著寬袖勉強淨過臉,揚睫去瞧,又見他無賴般的笑笑模樣,好似他适才的威脅手段全是幻影。

  闊袖中的指緊握成拳,真想朝那張笑臉揮過去,但他也知,兩人不論武藝或氣力皆相差懸殊,他一擊若揍不到珍二,就只有挨揍的分兒。

  他忍下這口氣,待喉間的疼痛稍緩,冷冷便道——

  「你底下的漢子不招女人待見,哄不得女人歡心,便要使強奪人,糟的是連劫個人都劫不成……咳、咳咳……如今下了獄,你這帶頭的不責斥手下無用,竟只搶著出面擺平,咳咳……咳咳……」調息了會兒才接著說:「珍二爺好個堂堂男兒,遇事竟不問對錯,只管親疏,護短護得這樣厲害。」

  他自以為一番話又能剌到對方,豈知游石珍卻還是笑——

  「沒錯,我就是護短。穆大少又待如何?」

  一皮天下無難事。人不要臉,當真天下無敵。

  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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