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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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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永勁沒理會他,更未留心他幾時離去,只定定瞅著鳳祥蘭,力道好輕地撥開她額前劉海。那透明的清涼散瘀片正發揮著藥效,她額角已沒那般紅腫,卻仍瞧得他心臟緊縮。 「永勁……」她軟唇掀動,眉心微擰。 年永勁正要應聲,卻聽見她驚喘一聲,兩眸瞬間睜開—— 「永勁?!」 「我在這裡,祥蘭兒……我在這裡。」他握住她一邊柔荑,任由她另一隻軟膩的掌心緊緊覆在他手背上。 她睜著清亮的眼眸坐直起來,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永勁,你、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她抽回雙手,改而捧住他的臉,軟綿綿的掌心不住地撫摸著,透著淡香的指尖滑過他深峻的輪廓,芳心暗顫,香息微喘。 「我不要你挖去雙眼,我不要你傷害自己!我不要、不要、不要……」她迭聲嚷著,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也不管頭暈目眩,竟撲過去抱住他,將臉頰緊緊貼在他胸口上。 年永勁撫著她的發,憐惜之情大增,啞聲道:「我沒有,別怕,我眼睛好好的,我只是要擾亂對方的注意力,好發暗器救你……」原想訓誡她幾句,誰教她不聽他的話,安穩的地方不待,偏往險處沖,可此時此刻,她身子發顫地挨緊他,他忙著心痛,如何硬得起心腸訓人? 歎了一聲,他手又去拉著她的。「還暈不暈?想吐嗎?」 沒回話,鳳祥蘭反握著他的大掌,纖指與他五指交纏,這一瞧,心頭又是一驚。 她倏地離開那寬廣的胸懷,將他的手拉到兩人之間,握住那根食指,呐呐地道:「你的指甲不見了,流了好多血,永勁……你、你受傷啦……」 她麗睫沾淚,年永勁心一抽,忙道:「沒有不見,只斷了一半,是我自個兒扳斷的,用半截指甲當作暗器打中那人的太陽穴,沒人傷害我。」當時千鈞一髮,他不及多想。 她捧著他的手,癟癟嘴,眼淚便如泉湧,一發不可收拾。 年永勁又是歎氣。「別哭了,這不是好好的嗎?根本沒流多少血,就算流了,現下也都止了,你瞧——」說到這兒,他話陡頓,兩眉疑惑地糾結起來。 腦子似是受了重擊,狠狠一震。他出手如電,忽地扣住她的小臉,定定望進那兩潭秋泓中,像怕嚇著她,好慢、好輕地說:「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你、你瞧見東西了?祥蘭兒,你瞧見東西了?」 她瞧見東西了?!鳳祥蘭方寸一凜,隨即鎮定下來。 是,她「瞧見」了,不當瞎眼姑娘,也當膩了瞎眼姑娘。 她總要「瞧見」的,也該是時候「重見光明」了。 瞞著他這許多年,她心中已鬧不清有無愧疚,說她自私、執拗,她不否認呵,因她就是這樣的姑娘。 她要待他好、對他用情,更要從他身上得到同等的回報,她不怕付出,不怕等待,她只想要他,就要他一個。 「我、我瞧見了!永勁……我瞧見東西了!」她唇發顫,似是不敢相信,雙眸好用力、好用力地眨動,蓄在眼眶裡的淚珠順著頰滾落,她吸吸鼻子,抬起手又好用力、好用力地揉著。 老天爺——就成全她這回吧,讓這一切圓滿地落幕,從此,她誠心待他,再無欺瞞,求你了老天爺,就成全她這回吧。 「不要!」年永勁忽地扣住她的手,緊緊握住,目瞳瞠得炯亮。「別亂動,別那麼使勁兒……」他喘著氣,又促又重,發愣地直瞪著她。 「永勁……我瞧見你了,我、我好歡喜,永勁,我終能好好瞧著你了……」她終能光明正大地凝視他,那濃眉炯目、那挺鼻峻唇,她喜歡這麼看著他、喜歡這麼沖著他笑,不再躲躲藏藏。 年永勁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他要瘋了,歡喜得幾要瘋狂,一顆心按捺不住,再受丁點兒刺激,怕是要從喉嚨跳出。 倏地,他放開她的小手,亟欲往外頭沖。 「永勁,別走——」鳳祥蘭疾呼。 見她險些要摔下床榻,年永勁一驚,忙又奔回榻邊。「躺下,別亂動。」 「你別走,我、我不讓你走。」她紅著頰,拉住他的手。 「我沒要走,我去找永澤回來,要他瞧瞧你的眼。」他真怕她的雙目僅是暫時恢復,見她仍眨也不眨地緊盯著自己,他大掌忽地蒙住她的眼,啞聲道:「別一直睜著,快合上休息。」 她明白他的憂慮和緊張,心頭暖呼呼的,熱流又沖進眸中。 堅定地,她拉下他的手,那霧眸多情,直勾勾地鎖住他的神魂。 「永勁,你別走……我要一直、一直瞧著你,即便下一刻教我又盲了,能多瞧一眼也是好的。」 「你、你……傻瓜。」他罵了一句,左胸絞痛,健臂猛地一扯,已將她擁進懷中。 她回抱著他,軟唇滲著笑,埋在他胸前輕輕歎息。「你和我呀……都傻……都傻呵……」正因為傻,才愛得苦。 「永勁……」她柔聲又喚,忍不住羞澀地蹭著他的胸。「你在城外那片樹蔭下問我的話,你、你再問一次,好嗎?」 年永勁將她推開一小段距離,仔細凝視著她的眸,兩人氣息近近地交錯著,煨暖了彼此的面容。 跟著,他薄唇掀動,低嗓靜沉,一字字敲進她心房裡—— 「我想問你一句,若我有朝一日要離開年家、離開開封,捨棄這兒的一切,你願不願意隨我去?」 她雙眸晶瑩,笑渦好輕。「跟著你,去看山、看水,走踏江湖嗎?」 他頷首。「你願意嗎?」 怎會不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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