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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此際,對方一掌已發到年永勁胸前,聽得這話,掌風硬生生錯開,將馬車車板擊破一個大洞,而年永勁的一招雙分進取卻已不及收勢,雖卸去大半綿勁,餘下的勁力卻仍拍中那男子的臂膀。

  他哇啊地大叫,似是氣極,連環腿不踢年永勁,倒踢得車板七零八落、支離破碎。

  見車頂和車底就快分家,年永勁隨即竄飛出來,待定下眼,便見鳳寧芙教一名高大黝黑的男子抱在懷裡,後者裸著上身,褲靴淨是泥汙,瞧來亦是混在築堤工人裡的模樣。

  「放開我!」鳳寧芙紅著臉掙扎。

  那男子吼了一句,「我偏要抱!」

  「我、我偏不教你抱!」

  「抱不了你,我就不姓霍!」

  年永勁濃眉挑高,正欲言語,卻聽見身後傳出驚呼。

  他轉回身,見那名一開始便被擲飛出去的漢子,不知何時竟挾住鳳祥蘭,正抽出尖刀抵在她頸上。

  「站住!」那漢子猛喝,兩眼暴睜,「年家大爺,你還是乖乖站著別動,要不,咱兒刀子沒長眼,傷了這姑娘就對不住了。」他本欲趁亂逃走,卻見鳳祥蘭迎面奔來,順手便挾持了她當作護身符。

  這陣騷動早引來堤岸上的鄉親和工人們的注意,但眾人心裡雖急,也只能張望著,沒法幫上忙,倒是有兩名兵丁忙上馬趕回城中,分別去知會官府和「年家太極」的人。

  這一方,年永勁目中發火,分不清是怒極,抑或過分擔憂所致,指勁竟隱隱顫抖,升起噬血的衝動。

  「閣下是江蘇太湖幫的人?」他問得冷靜,強迫自己不去瞧鳳祥蘭的臉,怕控制不住要亂了陣腳。

  那漢子乾笑,氣息粗嗄,尖刀抵得鳳祥蘭不得不仰高下巴。「江蘇太湖幫?嘿嘿,這會兒全栽在您手裡,咱兒那些徒眾死的死、傷的傷,全成了不中用的東西,這帳咱們合計合計,您說該怎麼算?」

  年永勁銳目陡眯,忽道:「原來是太湖幫的大寨主,陸健常陸先生。」太湖幫大批幫眾被殲滅於開封城西的河道,未料及幾尾漏網之魚竟是藏身在築堤工人中,伺機而動。

  陸健常怔了怔,隨即冷笑。「好樣兒的,不愧是年家大爺,咱太湖幫栽在這樣能手底下,也不會太削了臉面。」

  年永勁不願再周旋下去,聲音持穩地道:「留下她,陸先生要走便走,年某絕不阻攔。」他心裡急呵,便是一千、一萬個陸健常,也抵不過鳳祥蘭一根小指兒。

  陸健常嘿嘿又笑。「那好,不過咱兒還有個不情之請,你當場挖去雙目,咱兒立時放人,成是不成?」他刀尖一頂,捺入鳳祥蘭細膩的頸膚裡,便見一縷血絲蜿蜒而下。

  「住手!」年永勁大聲喝道,胸口起伏劇烈,左袖暗扣一物,右袖疾揮,兩指成爪便要往自個兒雙目抓去。

  「不——」鳳祥蘭不明白他的伎倆,以為他真要自毀雙目,急得幾欲暈厥,方寸大痛,已顧不得身在險境。

  她頭往後一撞,使出吃奶力氣地撞,狠狠地,也不管會不會受傷,硬是用後腦勺去撞擊對方的臉。

  陸健常全沒防備她會反擊,這一撞,撞得他鼻樑當場斷裂,鼻血奔流,痛得眼冒金星,淚也跟著溢出。

  「媽的!你這賤娃——」陸健常大罵,尖刀便要刺入鳳祥蘭頸中,忽地颼、颼兩響,兩道暗器已分別彈中他左右太陽穴,一道出自年永勁之手,另一道則來自那高大黝黑、兀自抱著鳳寧芙下放的神秘男子。

  太陽穴是何等要緊的穴位,左右雙雙受擊,陸健常痛吼,手中尖刀把持不住地掉落地面,他兩臂胡揮,將鳳祥蘭甩將出去,人才整個往前撲倒。

  「祥蘭兒!」無暇去管陸健常是生是死,年永勁厲聲大吼,奔向伏在土道上的鳳祥蘭。

  「祥蘭兒?!」他心焦地喚,扳過她的身軀,就見那張雪容蒙了塵,額角撞著上道上凸出的一方石塊,正滲出血來。

  「永勁……」她霧眸半張,自然地挨進他懷裡。

  「我不是要你乖乖待著嗎?!」他吼她,心痛得不得了,忙將她攔腰抱起。

  「……我、我擔心你……永勁……我頭好痛,想吐……」

  見她五官皺擰起來,唇無血色,年永勁什麼嚴峻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管抱緊她,發狂似的往城中飛馳。

  年家的「澤鐸藥堂」便位在東西向的十字大街上。

  此刻,藥堂外一切如常,看病、抓藥、代客煎藥等等,弄得滿室藥香,聞了這股子藥味,有病治病,沒病也能醒腦強身,至於藥堂後的宅院嘛……可沒這般風平浪靜了。

  「她說她頭痛、想吐,她、她她頸子有傷!」年永勁緊張得結巴,將受傷的鳳祥蘭放在榻上後,又急匆匆地將蹲在藥圃裡的年永澤拎了進來。

  待問明原由,年永澤眉挑得飛高,邊察看著鳳祥蘭的傷勢,邊稀奇地道——

  「怎麼前些日子才見永瀾抱著姚家姑娘,火燒屁股似的趕到這兒來,這會倒換你抱著祥蘭兒,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人家姚姑娘跟咱們家永瀾都成雙成對啦,我瞧你和祥蘭兒嘛……嘿嘿嘿——」

  年永勁沒理會他話中的調侃,急急又道:「她、她說她頭痛、想吐……她、她頸子有傷。」

  年永澤好氣又好笑。「知道啦,這話你方才說過了,怎麼和永瀾一個模樣?見了人家姑娘受傷,來來去去就只會說同樣的話?」

  年永勁難得峻頰發燒,心還怦怦跳著,見年永澤俐落地為鳳祥蘭清理傷處,忍不住問:「她怎麼樣了?」

  「唔……頸子受了點皮肉傷,不打緊的,敷上香黑膏,兩日內便能癒合:額角腫了個小包,也不打緊,裡上清涼散瘀片,明日便好;另外,她後腦勺也腫起一大片來啦——」他話忽地斷了,隨即立起往門外去。

  年永勁眉峰皺起,擋在他面前。「她後腦勺怎麼辦?」

  年永澤雙手一攤。「能怎麼辦?就由著它腫呀,要不,你就在她頭頂上的穴位推推,再幫她吹吹,興許就不那麼疼啦。唉唉唉,我開藥方子給祥蘭兒煎藥去,別擋著呀。」

  年永勁一怔,欲要再說些什麼,榻上的鳳祥蘭在此時輕細呻吟著,立即引走他的注意。

  「祥蘭兒?」他在床榻邊落坐,專注地俯視著她。

  年永澤拊掌笑道:「醒來便好,永勁,你陪著祥蘭兒說說話吧,別教她又睡著了,想睡,待喝完藥再睡。」他前腳剛跨出門,似又思及什麼,回頭又道——

  「別怪我沒說,趁兩個人在一塊兒,要說什麼就快快談個清楚明白,等祥蘭兒受傷的消息傳回大宅那邊,大隊人馬肯定蜂擁而至,可沒你們倆獨處的時候啦。」

  上回,年永瀾抱著受傷的姚家姑娘來此,待裹傷完畢,姚家和年家的人紛紛趕至,他想和那姚家姑娘單獨說上一句卻不可得,當場鬱悶得不得了,有鑑於此,年永澤忍不住出言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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