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拚命十三郎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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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莊”的眾位皆已淡出江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與民為樂,因此韓寶魁與桂元芳在外,全以「三幫四會”的名號行事。 三日前,「刀家五虎門”的事亂過一陣,算是暫告一段落,往後要如何對付,還得瞧對頭欲出何招。 他倆在昨天離開湘陰,沒北上回「湖莊”,卻策馬一路南行。此趟出來,盡完敖老大所托,還得銜師父之命往江南,再辦另一件事。 今兒個路過這河段,尚在尋渡頭過河,竟聽聞呼救聲,韓寶魁躍進河裡,把兩個因貪玩、險些溺斃的孩子撈上岸。桂元芳從兩個孩子發顫的口中問出小村方向,本要同韓寶魁一塊送回,後者卻冷著聲要她待在原處。 唉,待下便待下,眾家師哥寵她、由著她,就這位十三師哥懂得訓她。 他猶在發火。她心知肚明。說來說去,就為三日前那一夜,在刀家石園子裡無端端掀起的衝突。 「十三哥,過來這兒坐,我把火生起來了,你衣褲還濕著,包袱裡還有一套乾淨衣褲,我拿給你。”桂元芳說著,一骨碌便要躍起。 「不必。” 「啊?”兩字淡卻有力地擊來,砸得桂元芳又倒坐回去。 韓寶魁逕自走近火堆,盤腿坐下,棱角分明的黝臉有些瞧不出心緒,再有,他把雙目合起,瞳底幽光盡斂,更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一直咧嘴笑開開,對方仍板著臉,害她笑得亂沒成就感。搔搔額發,桂元芳決定還是把事說開了,她這性子實在抵不住人家冷漠以待。 兩刻鐘不到,韓寶魁便以內力將身上的濕氣盡數催逼,面泛暗紅,粗頸的血筋淺動,練過「鐵沙掌”的雙臂更通紅如血。他低低吐出口氣,行功過後,眉目一軒,精神更見飽滿。 甫睜眼,便與桂元芳的妙目接個正著。 她眸心憂愁,垮著小臉,見他掀開眼皮,神情隨即振作起來,可惜,可憐兮兮的模樣藏得還不夠快。 韓寶魁靜瞥她一眼,呼息略緊,卻抿唇不語,隨手將枯葉和枯枝添進火堆裡,等待著,瞧她欲說些什麼。 「十三哥……”先輕喚一聲暖暖場。「你別惱,別不同我說話。那個……我和那位『天梟大爺』喝酒,也是想與他套套交情,他和『白家寨』的白霜月姑娘已是夫妻,白大姑娘同咱們一樣,都是來給『刀家五虎門』報信的,可刀家的人與『天梟』之前鬧得好不愉快,再有……那股要來與刀家為難的龐大勢力,和『天梟』很有關聯,但刀家人肯定從他口中問不出半點蛛絲馬跡的。喝酒我在行,借著喝酒攀交情那更是我值得說嘴的強項,不好好利用豈不可惜?所以才邀『天梟』喝上幾罎子……” 只是未料及這一喝,會喝出一連串變故。 「天梟”在江湖上的名聲惡得很,與刀家曾有過節,若非妻子白霜月與刀家關係匪淺,他「天梟大爺”是絕不可能在刀家住下。 三日前的那一晚,桂元芳見「天梟”在刀家石園小亭裡獨徘徊,她遂扛來十幾二十壇的好酒邀他共飲,天南地北與他胡扯。 眾人盡道「天梟”喜怒無常、冷酷無情,她覺得倒也還好,總之一場暢飲攀近交情,狀況正漸入佳境當中,兩名刀家女眷恰巧經過,亦來石園小亭同她和「天梟”說了會兒話,意外便在此刻發生—— 她酒確實喝多了,雖沒醉,下盤已略虛浮,她起身要挽留那兩名刀家女眷,豈料那兩人被她一扯,再被滾滿地的空酒罈一絆,三個人紛紛跌倒,你壓著我、我迭著你。 「天梟”在旁冷冷看著,還避得好快,生怕她們三人要壓到他寬袍似的。 然,一干沖至石園的刀家人卻不這麼想,以為「天梟”這大魔頭惡性難伏,下了什麼毒手,不待解釋,雙方已鬥將起來,打得昏天黑地。當時,韓寶魁也以為小師妹出事了,驚怒至極,雄盛的拳風和掌法招招淩厲,沖著「天梟”撲擊而下,同時,怒紅雙眼的刀家兩兄弟亦已出招。 「這件事是我不好,都是我錯,十三哥……你要罵我,我乖乖任你罵,看你高興怎麼罰,我全由你就是,你別總冷著臉,不理睬我。” 「我沒有不理你。”紫唇終於吐出話。韓寶魁眉目低斂,絲毫不懼火灼,竟以粗指直接撥弄燃燒的枝葉,不讓火堆悶熏出嗆人的白煙。 「唔,可是你……”明明擺臉給她看啊!杏眼裡浮著委屈。 「罵了,根本是白罵。打你,你受不住我一拳。”他沉聲道。怎捨得打她?罵了也不受教。他心中驚怒未散,一張臉哪裡能好看起來? 那夜那場惡鬥,他們確實誤解「天梟”了,但當時事情起於瞬息,「天梟”傲性不改,也懶得跟他們多費唇舌,一人受他們三人所攻,若非這般,對方也不會中他一掌。若論單打獨鬥,誰傷在誰底下,那還難說。 他感覺自己也犯狂了,見她倒在「天梟”腳邊,在那一時際,腦中僵凝,似乎有什麼場景迅雷不及掩耳地刷過眼前,當時只覺千鈞一髮,要捺下性子作出正確的判斷,根本不可能。 待一切過後,他凝神細思,記起飛閃而過的場景究竟為何—— 當年在破廟裡,那群欺少年與小女娃年幼無依的惡漢,他們從少年身邊搶走女娃,少年發狂了,女娃嚇得哇哇大哭、尖叫踢踹,少年則像瘋狗般見人就咬、掄拳便揮,被揍倒、渾身浴血,亦無痛覺,因心魂已驚得飛身離體,只知得搶回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若失去,心魂也將尋不到安然的所在。 他拚命,因有私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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