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娉婷娘子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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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巴抬起,鼓著勇氣直直望入那雙若有深意的男性黝瞳,感覺他掌心如兩塊燒紅的熟鐵,熾得她手背都要冒煙,說不準要把那杯茶也給煮沸了。 「你的手好冷。」軟綿綿的兩團冷香。他微笑,允許自己再多握些時候,糙指為她取暖般緩緩磨蹭著那柔荑。 「有、有嗎?」很熱才是吧?他每下輕蹭仿佛都觸在她心上,害她呼息大亂。 「外頭下雪,你就穿這麼單薄出門?」峻毅眉間細紋略深。 她衣著哪裡單薄?慕娉婷怔怔想著。她一身剪裁雖簡單,裡襯可厚實了,都跟襖衣差不多,哪像他? 「這冬衣是我自個兒裁的,又輕又暖,我今早有裹著軟裘才出門,剛在打鐵場那兒覺得熱,所以就脫了,擱在錦繡那兒……你、你穿成這模樣,還來說我嗎?」 說到最後,她杏眸一瞪,渾不以為然。 刀義天微怔,跟著咧嘴笑開。「娘子,這樣的天還凍不著我。」 他隨意一聲喚,又如風箱拉推,把她心口那爐子火燒得好旺。 沒能多想,喉頭燥得教她幾要不能呼吸,藕臂下意識往回收,男人裹著她的手,她則手捧陶杯,螓首一仰便灌掉半杯溫茶。 「這杯不是給我的嗎?」他歎氣,嗓中恍若遊蕩著戲謔。 等慕娉婷意會過來為時已晚。 唉唉唉,,她怎麼就盡在他面前出糗?愈想端持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愈行不得。她嚅道:「我再幫你斟一杯……」 刀義天但笑不語,拉回她的手,把捧在軟荑裡的半杯茶飲個精光。跟著,他取走她手中的空杯,逕自為自己倒茶,又連飲兩大杯。 粗厚大掌一撤,慕娉婷手背即刻感到涼意,小手偷偷互揉了揉,膚上麻癢麻癢的,像是還盼著他來握著,別放…… 嗅!老天,,她又在想那些「可怕」的事了。拍拍臉,忙不迭地甩掉亂七八糟的思緒,見他飲茶飲得痛快,她也縮回桌邊座位,強裝鎮定,捧起面前的茶小口喝著。 這茶……還是他為她斟來的呀!望著那漂亮的蜜色,鼻間嗅到清香,她頰暖也暖,聽見心底軟軟的歎息,而浮躁竟也平止了。 「我想同你商量一事,好嗎?」放回杯子,她手重新擱在算盤和賬本子上,凝望他的眸光澄如佳茗。 刀義天濃眉又挑,大掌抹過因牛飲而被茶水濡濕的方剛下顎,道:「你說。」 她原想拿出懷裡的帕子給他擦臉,稍遲疑,已見他粗魯抹過,她只得咬咬唇忍將下來,把心思轉回正題,輕啟朱唇又道:「爹和娘要我代管府裡及這兒的賬,今日到場子來,聽周管事說了許多,也同幾位老師傅聊過些話……倘若可行,我想分月從鋪頭和場子的盈餘裡,固定撥筆小款,送至那幾位遭『黑風寨』毒手的打鐵師傅和學徒家裡。」 「黑風寨」前些時候占了鄂城一座鐵礦區,又分別從各地擄劫好幾批鐵工匠上山,據說是打算在自家地盤起火開爐,用來打造各式兵器以供己需。好幾個受雇刀家的打鐵師傅和底下學徒也遭了殃,不肯乖乖就範、半路企圖逃跑的,全被一刀砍翻。 刀義天之所以領著「五虎門」子弟會同江湖人士合助官府剿匪,一方面是替底下雇工出頭,另一方面也是因不能再放任「黑風寨」坐大。 見他不語,慕娉婷掀唇再道,語氣稍顯促急。「若每戶人家每月紋銀五兩,有高堂、妻小的,就再斟酌實際情狀多添點數兒,其實不多的!我粗略估過,真的不算多……」邊說,蔥指已「答答答」地撥起算盤珠子,心中已有計較。她唇動而無聲,將一串數兒全打在算盤上,須臾便得出全數。 「約莫是這個數字,待我再仔細對過賬冊,從中提拔出來,應是不難……好嗎?」她問得有些怯生生,像懷著期望,又深怕他不肯。 刀義天雙臂好整以暇地盤在胸前,峻顎微偏,黑幽幽的瞳底教人難以捉摸,瞧也沒瞧她撥算出來的數字,只淡然吐了句話。「這麼關心那幾戶人家?」 她神情繃了繃,深深呼吸,待寧下心來才道:「五年前,慕家的布行總倉走水,那晚風大,吹得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當時恰有幾大批貨提前運出,擱在總倉裡的成布數量已然不多,錢財上的損失倒也還不嚴重,可那晚有兩位慕家的雇工沒能逃出,葬身在火窟裡……」抬高玉潤的下巴,與他眼神相交,那黝目中似有深意,可她莫之能解。 略頓,她咬咬唇,低柔又語:「那兩名年輕雇工家裡尚有雙親需奉養,其中一位已有妻小,就這麼撒手去了,家中頓失依靠,生活不能維持,若不出手相幫,怎對得住人家?我想,咱……咱們刀家也該如此為之。」 「喔?」男人俐爽的黑眉好似不太認同地飛挑。 「你、你不允?」她問得小心翼翼。 「唔……這個嘛……」偏不給個痛快。 慕娉婷急了,顰起眉,手不禁緊握,柔嗓融進固執意念。「你不答允,我再同爹和娘商量去,總要把那些師傅、學徒家裡的老小安頓好。總之……總之府裡和鋪頭場子的賬全歸我代管,你允了最好,你要不允,我、我我……」 「我要不允,你扣我零花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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