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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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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嫁阿奇,跟阿奇騎白雪駒浪跡天涯去…… 他真要帶她浪跡天涯嗎? 但,他自己呢?巧燕呢?還有「秋家堡”呢?他怎能放下? 內心有聲音催促她問,她咬咬唇,扣著毛披風的手不自覺抓緊。「我——” 一聲清長的笛哨響起。 她怔然,話止在唇邊,聽到身後男人發出朗笑。 「遇到朋友了。是老駝的羊群。” ……羊群?朱拂曉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第二聲笛哨,接著有狗吠聲傳來,然後不遠處的林道上,一坨坨的灰白玩意兒朝他們「滾滾”而來,慢吞吞邁著四蹄移動,胖身相互擠靠在一塊兒,咩咩叫聲好熱鬧,一掃蕭瑟秋味。 朱拂曉不禁瞠眸,看著眼前只只相連到天邊的景象。 這……這不是羊群,是羊海吧?! 老駝半點也不駝,瘦高瘦高的,腰杆兒挺直得很,風乾橘皮般的黑臉瞧不出歲數,兩眼細小卻精黝,他腰間插著一根烏亮的旱煙管,瞧來也頗好此物。 半道相遇,鄂奇峰下馬與朋友們寒暄敘舊,老駝與幾位牧手見他身邊帶著姑娘,還不是大夥兒熟識的小師妹秋巧燕,不禁意味濃厚地打量起朱拂曉,明目張膽,看得津津有味。 朱拂曉很習慣被眾人所觀看。 旁人看她,她也看他們,旁人沖著她笑,像是許久不笑的她也忍不住揚唇,淡淡揚出笑意。 「你生得真美,比我在漠南草原套到的小紅馬還美。”長髮小少年策馬來到她身邊,翻身躍下。 拿她跟馬比嗎? 朱拂曉見他一臉真誠,倒也不怒,只覺好笑。「謝謝。” 「你會騎馬嗎?我很厲害,我可以教你。”又來了第二個少年,十五、六歲模樣,精瘦黝黑,笑起來牙齒真白。 「你要學趕羊兒嗎?我趕得最好!我有一根新的哨笛,昨天才做好,是我自個兒做的,送你。”第三個少年不落人後,把一根做工漂亮的哨笛遞進她手裡,都不覺這硬塞的動作帶著強迫味兒。 「謝謝……”朱拂曉一怔,本能握住那小玩意兒,見對方臉紅了,她不禁又笑。 不遠處的另一端,當鄂奇峰與老駝和幾位老經驗的牧手談完牲口和過冬準備等事後,一陣小小騷動引走了他的注意。 他抬首望去,少年馬背上多了一抹柔紫纖影,幾個牧羊少年策馬跟隨。 哨笛聲飄在風中,響得有些奇特。通常趕牲畜時,需要的是有力短哨和清厲長哨,此時響起的哨音忽長忽短,高高低低,真拿它當笛子吹似的,迎風一帶,音音相連,竟也能自成一曲。 他雙目微眯,找到那吹哨笛的新手,姑娘是被眾星拱著的月亮。 「鄂爺的這位姑娘騎術不好,還得再練練啊!”老駝一隻枯掌抹著瘦頰,精黝細眼閃著光,似笑非笑地看著玩在一塊兒的人們。「但這娃兒人緣好,學啥都找得到幫手,若要跟著鄂爺窩下來,該會窩得挺順遂。” 鄂奇峰雙臂盤胸,目光追隨那美好人兒,嘴角淡勾。 老駝伸了個大大懶腰,慢條斯理又道:「人緣好,那很好,就是鄂爺往後得勞心勞力些,要多多保養自個兒這張臉皮,總之姊兒愛俏,鄂爺若老得太快,少年們又個個長成黝黑高大的英俊兒郎,鄂爺屆時就危險啦!” 原本淡勾的嘴角忽地拉平,抿上。眉峰蹙起,鄂奇峰的心臟重跳兩下。 「是說,你也該把羊趕回去了吧?”調頭,他沒好氣地瞥了老駝的幹黑瘦臉一眼。後者正拔出腰間的旱煙杆子,充當癢癢撓摳著背。 「嘿嘿、嘿嘿,是該走嘍,再不走,鄂爺來跟咱翻臉,那可怎麼辦才好?” 老駝翻身上馬,牧工們也跟著上馬,他扯嗓響亮地喊了聲。「走咧——” 「鄂爺,今晚到我那兒吧,我請鄂爺和姑娘吃烤全羊!”老駝揚聲邀請。 「好啊!”鄂奇峰朗聲回應。 老駝咧嘴一笑,揮揮煙杆,騎馬往最前頭走去了。 牧工們得管著一大群數量驚人的羊只,驅趕著羊群往前走,少年們只得重新上路,依依難舍地離開美人。 朱拂曉下了少年的馬,和他們揮揮手,退到一邊看他們技巧嫺熟地策馬趕羊,幾隻牧犬跟著來來回回跑著,有小羊兒快要脫隊,就吠個幾聲、擠上前去,把羊兒擠回隊伍裡。 這片「羊海”太龐大,前頭都動身走了大半晌,後頭這兒才緩緩往前挪。 朱拂曉立在那兒,新奇瞧著,眸光忽而不經意一抬,和鄂奇峰那雙深湛湛的眼對個正著。 他雙臂環胸佇立在不遠處,像已注視她許久,明明兩人之間尚有些距離,她依然感覺得到他瞳底的專注和深究。 這麼直盯著她不放,什麼意思? 是惱她玩得太野嗎? 跟少年們鬧了一陣,她像是「活過來”些了,堵在方寸間的沉鬱輕少許多,儘管內心的疑問仍在,卻不會一直任自己困在其中,至少此時此際,她是快活的,被好幾個黝黑小少年所愛慕,純情愛慕著,滋味美好。 挑釁的笑回到她朱唇上,嬌且驕的光采在她挑動的眉眸間流動。 她上身微微往後拉,又是那種慵懶至極的立姿,一臂環在腰前,另一手拿著人家送她的哨笛,把那根小笛當成她拿慣了的細長煙管,略偏螓首,與男人就這般沉靜又波濤暗湧地對峙。 鄂奇峰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晴空秋光下的美麗姑娘。 她很美、很美,從未如此美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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