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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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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是個路癡,少了貼心丫鬟幫襯,她出門在外真會走失,連「綺羅園”也是花上好些時候,她才記清園子裡那些回廊和交錯縱橫的石徑。 雖是不爭的事實,但此時被挑明出來,強烈的無助感如潮打來,打得她真想一直醉下去,內心無比沮喪。 「你……我、我……”眼酸、鼻酸、心酸,酸得熱氣直冒,喉頭發堵。她要說什麼?她能說什麼?「嗚哇——”被氣得大哭。 突然,她被拉進一個寬闊胸懷,男人結實而緊密地擁住她,一臂環鎖她的腰,另一手輕按她後腦勺。 「不要你……放開我……嗚嗚……”她不顧頭疼地掙扎著,掄拳搥他的肩背,打任何能打得到他的地方,還咬了他好幾口,可惜他皮肉太厚,沒真正傷到他,反倒是自己氣力用盡,眼一花,又癱軟在他懷裡。 「拂曉?”他緊張地扳起她的臉。 「無賴……嗚……可惡……土匪……欺負人……無賴……”白著臉,閉著眸,沒力氣揍人,嘴還要罵。 鄂奇峰不禁歎氣,心軟心痛,摟著她,輕輕吻她淚濕的臉。 朱拂曉認不出方向,但天氣似乎愈來愈冷,還瞧見葉兒轉黃的白楊樹林,心下推估,男人該是帶著她往北方走。 白雪駒一匹馱著他們,另一匹馬背上則馱負所有用來流浪、居無定所的家當。 真是居無定所啊! 自她神智當真清醒後,又過十餘天,這些天,鄂奇峰帶她過著像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原是沿著黃土道北上,後來尋到溪流,二人二馬沿溪而行,若入城,就在城中客棧留宿,隔天再走,但多半時候都是野宿,以天為蓋、地為廬。 在郊外過夜時,他會尋到最合適的背風處野地,然後釘木樁搭起帳子,會收集枯枝木柴生起溫暖火堆,會捉魚、捉溪蝦或獵野味祭五臟廟。 這時節柿子、梨子和棗子大豐收,他會向農民買上一些,每種鮮果都各買一些,裝成一簍子掛在馬背上,讓她邊騎馬邊吃,有時還會請農家大嬸蒸好一籃子鮮甜嫩黍和甘栗,當作她的零嘴兒。 剛開始,她同他鬧脾氣,賭氣不吃,即便餓得肚子咕咕叫,餓得反胃,她就是不去拿取那些食物,心想著,餓死算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儘管她本就沒什麼節操可言,說來說去其實就為賭一口氣。 然後某天夜裡,她蜷在帳子裡哭,越想越覺心酸,覺得自己好可憐,他鑽進帳內,從背後摟住她,不容她抗拒地摟緊她。 他的唇溫柔地吻著她的腮畔,氣息烘暖著她,她瑟瑟發顫,他手勁堅定。 他在她耳邊苦惱地低喃—— 「你就是要折磨我,存心要我難受嗎?” 不知因何,她淚流得更嚴重,無法抑止。 她覺得自己很壞、很可悲,就是要別人為她難受,要別人在意她、心疼她,即便賠上一條命,也覺痛快淋漓。 那一夜,在他懷裡,她哭著哭著睡著了,最後卻又因肚餓而醒來。 男人為她取來一碗溫羊奶,她沒再推拒,捧著碗乖馴地喝個精光,也沒問他打哪兒弄來這一碗新鮮羊奶。 後來他弄來的食物,她全都吃了,竟發現自己真喜歡那些小零嘴兒,如果有買到醃漬過的蜜棗和香梨,她更是開心,而每戶農家醃漬手法不同,會有不同滋味,更讓她常懷期待。 過了這些天,她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強。 兩匹馬,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家當,他可以帶著她流浪,而且她並不覺苦,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他全能打點妥當,甚至每夜都有辦法變出熱水,讓她能清洗身子,其中三夜他們還是在溫泉旁紮營。 越往北方走,越進入他的地盤,哪裡冒出清泉、哪裡有洞穴、哪裡有農家聚落,一草一木他都再熟悉不過。 這一天,風漸寒,日陽卻露臉了,金黃光澤染得白樺黃葉片片發亮,他們行在林道上,馬蹄聲頗有節律地格答作響。 「它們倆不覺委屈嗎?” 「嗯?” 「若我是它們,一定委屈得想哭。”幽歎。 「誰委屈了?”鄂奇峰挑挑濃眉,內心微喜,因懷中女子肯主動說話。 「你的白雪駒。”朱拂曉靠著他的胸,咬著甜柿餅,靜道:「騎白雪駒似乎就該縱蹄狂奔,逐風追日,但現下一匹拖著行將就木的慢步伐,另一匹更慘,被拿來當馱獸。” 鄂奇峰聞言一陣低笑,冒出胡髭的方顎下意識蹭了蹭她的發心。 這是一個自然而親昵的舉動,有點寵愛的味道。朱拂曉咬住柿餅,默默吃著,眼睛熱熱的,她絕對不抬臉。 「策馬跑太快,怕你會吐。”他半認真、半取笑道。 她雙頰浮暖。「我已經沒醉……酒疹也消了。” 「那很好。” 把最後一口柿餅塞進嘴裡,她沒再說話,只是專心咀嚼,肚子飽飽,嘴裡甜甜,而心……盈著說不清楚的滋味。 這些天都是這麼過的,暗流在兩人之間流動,他似乎一直等待著,用無比耐力和不著痕跡的溫柔沉靜守候。 她越來越迷惑,迷惑到會盯著他默默勞動的身影,看著他技巧熟練地做事,然後忘我,直到他逮到她偷覷的眸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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