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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嗯。”她淡眨翹睫,神情似笑非笑。「聽說鄂爺受傷中毒後,嘴裡就『朱姑娘、朱姑娘——』地胡亂嚷著,後來呀,趕去定山坡與你會合的宋三爺怕他家大師哥要真沒能救活,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這位心心念念的『朱姑娘』,豈不是太慘了?所以才連夜送你過來。”

  一口唾液險些倒嗆,鄂奇峰咳了兩聲,面紅耳赤。

  朱拂曉又道:「如此看來,鄂爺也算守諾之人,一條命都快玩完,還惦著咱倆之約。”

  她話中有取笑、有輕嘲,卻還帶柔軟真意。

  她那雙眸裡似有流螢閃爍,不仔細看,會錯過許多值得深思的意緒。

  她像是為他的傷而憂心,不願表露太多,只在兩眉間淡隱憂慮,而唇依舊笑,噙著壞壞的、刁頑的、愛折騰人的弧。

  鄂奇峰深吸口氣,沉定下來,臉紅耳熱就臉紅耳熱,炯目只管看她。

  「我看到你,你像在問我……『一走了之,算什麼?』,後面的事就全無知覺。”

  朱拂曉點點頭,語氣靜幽。「是啊,一走了之,算什麼呢?要真讓你走成,走得不見蹤影,走得賠掉一條命,你欠我的這筆賬,找誰討去?”微陷沉吟,似早已想過又想,終下決定,她仍壞笑著。「所以,不能教你再跑掉了,鄂爺沒把債還清,哪兒也不許去。”

  赤著臉,他扯唇苦笑。「你這又何必?”

  「鄂爺別急,就三天而已,忍忍也就過了。當我的男妓躺平就好,你乖順躺著不需使力,我自然找得到法子盡情開心。”

  柔荑撫上他已生胡髭的面頰,她笑嘻嘻的,把他當成所有物般撫弄。

  「你又看我看癡了。鄂爺,瞧出來了嗎?奴家可不是爺心裡那位翔鳳姑娘,她是知禮守教的閨秀,奴家可壞到骨子裡去嘍,能拿就拿,該搶就得搶,到使強的時候絕不心慈手軟,您說我怎會像她?”

  她當然不是翔鳳。鄂奇峰再清楚不過。

  凝視著面前略有憔悴的嬌容,他左胸滾燙而裂痛。

  對翔鳳,那是青梅竹馬多年培養出來的情愛,他呵護她、深深喜愛她,十三年來更添歉疚。而眼前這個動不動就「奴家”長、「奴家”短,貶抑自個兒的姑娘,她讓他感到痛,胸中因她泛開的熱流永遠夾雜痛楚,他想逃開卻親近了,想推拒卻深受吸引,他的心如此矛盾,不能自已。

  不能自已,就順其自然。

  如果這樣的他入得了她的眼,能在一起,也就在一起……

  他抬手握住在粗糙臉上輕弄的嫩荑,她像是沒料到他會「反擊”,纖指不禁顫了顫,他握得更緊些,不再任她一陣逗弄後就輕鬆脫逃。

  朱拂曉生著悶氣。

  她「來清苑”頭一回留男人住下,這位剛從鬼門關轉悠回來的鄂大爺才清醒不到半天,便鬧著要離開,急騰騰想趕去與他的寶貝三師弟和手下們會合。

  欠債就得還,他根本無心償還嘛!

  那具美好矯健的身軀都還沒讓她沾上半口,就又多出一個箭窟窿,算什麼?算什麼?!

  靜且慵懶地啜著丫鬟送上來的新碧茶,她坐沒坐相,半身掛在窗臺子邊,九曲橋上的小紅燈籠早已點上,人工湖面有三、五艘小花舟,專給尋芳客帶著花娘游湖之用,歡鬧歌音或遠或近、隨處可聽,「綺羅園”的夜一向精彩。

  「……鐵環和九全說,他們領人趕至時,林中除你之外並無其它人,他們找到你的刀頭棍,刀頭沾血,地上亦有大灘鮮血,估計對方亦受重傷。”

  「循著血跡有查出什麼嗎?”

  「血跡一出樹林外就被掩了,當夜又下過一場雨,更難追蹤。”

  聞言,鄂奇峰微微頷首,雙目沉吟淡斂。

  他留下沒走,可不是決定順誰的意,而是三師弟宋玉虎潛進「綺羅園”,送來外用內服的藥粉和藥材各一批,一邊將定山坡後續之事回報。

  金嬤嬤是挺好收買的人,大爺使得起銀子,再加上「來清苑”的主子姑娘沒發話趕人,她也就隨便。

  至於朱拂曉……她是氣悶到不想說話,氣自己幹麼替人家憂心?人家不領情的!她氣自己明明生著氣,卻還是想知道他們談些什麼、想知道他們「收網”收得順不順利……

  「射中你的鐵制短箭製作精良,該是十字弓、袖箭機關盒所用之箭,箭頭淬毒,我已要大夥兒留意,每人隨身帶上解毒金創藥和藥丸,以防萬一。”低嗄聲音從黑帷帽底下透出,今晚的宋玉虎倒說了不少話。

  鄂奇峰點點頭,又道:「你那晚放走的人呢?情況如何?”

  「故意放走兩個,分別派人輪流盯梢,一旦那兩人跟二師哥……跟陸競高有所接觸,咱們立時能知。”

  「嗯……”鄂奇峰暗自調息,邊思索事情,剛張嘴要說,卻瞥見倚坐窗邊似睡非睡的那抹紫影忽地站起,伸懶腰的姿態讓他聯想到貓兒。

  她想幹什麼?

  他定定看她,她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潤玉,去後院廚房那兒把元玉找回來,咱三人乘花舟遊湖去。”

  「啊?咦?喔……”潤玉憨憨應聲,放下幫主子搧涼的小扇,不自覺瞄了榻上的男人一眼,像有些舉棋不定。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真惱!到底誰才是主子?

  「是!”小丫鬟像也察覺到主子強捺在內心的怒火,趕忙照辦,拔腿往外沖。

  「朱——”鄂奇峰欲喚住朝外走去的姑娘,但喚住她做什麼?要她陪在身畔,即使不說話,那也好嗎?

  她在生氣,氣他急著說走,若非三師弟來這一趟,他此時應已在馬背上。

  他想與她在一起,但他不要露水情緣,待師門之仇有個結果,他會給她一個交代,只是現下,許多話說不出,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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