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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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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地陷的巨響轟隆隆震開,她再次聽到丈夫暴吼,拚命想回應,越去拚,神魂卻越抽離,她被拽進無夢之境。 當意識泅回時,先躍進腦袋瓜的思緒是有人緊抱她,力道有點過大,讓她清楚感受到抱她在懷的人,雙臂是如何緊繃、身軀是怎般地顫抖不止,還有心跳,既沉又重,每一下如錐鑿地,讓她心也跟著痛起。 熱熱的臉抵著她的頰面,她想,自個兒必定慘白得嚇人,因膚上好似結了 一層薄霜,冰寒冰寒的,而她的霜頰被熱臉煨著,煨出一片濕意,似是霜融,又不全然,好像是從他眼中流出來的…… 「阿若、阿若,沒事的,你沒事的……不會有事……有氣息,心脈跳動,用力跳著,所以不會有事,阿若……不可以有事,醒來,求求你,拜託你,阿若……別這樣對我……求求你……”她吃力地動了動手指,再緩緩將藕臂環上他的背。 緊抱她的人察覺到了,立即直起上身。 「阿若——”孟冶撫著她的發、她的冰頰,深目含潤,瞬也不瞬細巡她的臉。 「冶哥……孩子……”靠在他胸前,感覺氣血正恢復。 小傢伙被爹一把提來擱在娘親懷裡。 孩子被護得極好,眼前甕室整個坍塌,下盤深陷,沒有高臺,不見暗門,暗道想必也被掩埋,但娃兒一張臉仍白嫩乾淨,僅大紅花布上沾著不少土塵石屑。 「冥主呢?你們打起來了,可我記得……我正跟他說話,他、他說要走了,然後我聽到你喚我,聽到轟隆隆巨響……” 「他鬆開你的手之後,徹底封山。”山崩地裂之際,他攫住喪失神識的她、帶著孩子往上飛竄。 石塊不斷落下,他不斷地借力使力,直到一切止了勢,終於有堅固的所在能站穩腳步,他才放下她和孩子。 他們仍在玄冥山頂上,但甕室已被崩坍的土石完全掩蓋於下。 「那冥主和阿娘……他們都在底下了……”霍清若微弱歎氣。 孟冶沒有答話。 她抬睫去看,見丈夫唇色盡無、面色透青,兩眼將她看癡了。 她心魂倏然一震,忙騰出一手去探他的膚溫、頸脈和心脈,急急問:「有沒有哪兒覺得不對勁?胸間悶不悶?疼不疼?丹田氣海呢?會覺氣血滯礙難行嗎?想不想吐?頭暈不暈?” 胡亂急問,急得淚水直落,都不及擦了。「你破了冥主的勁壁,他不會簡單任你來去的,他、他……我怕他傷你、怕他施毒……” 說到毒,她心又緊縮,破碎低語:「他把『膽』化在體內,想將那東西藉行渡之法匯進我的氣血中,你……你不管不顧地插手,都不知有多兇險嗎?『膽』是萬毒之源,又被冥主動過手腳,誰能掌控?我一個被制住便算,你還跳進來湊什麼熱鬧?也不想想,你……你還帶孩子呢——”猛地被一雙鐵臂擁緊。 孟冶展臂擁妻兒入懷,喉結微動,帶狠嗓聲如此沉靜:「我說了,你要有事,我帶著孩子跟你一塊兒去。你到哪兒,上天入地,我和孩子都跟著,誰也不離開誰。” 他又來了!又說那樣的話威脅人! 但,若僅是「威脅”便好了……她已然明白,他說的字字屬實,說到做到。 都不知對他該氣、該哭,抑或該打、該罵。 她又心痛到難以呼吸。 想想人生的前二十年,遇變態冥主作怪,將她可能純良的心性帶偏到一整個無法回正之境地,以為出教之後,嫁的是樸實無華、腳踏實地、忠厚老實的漢子,豈知丈夫內心深處的深處,跟冥主大人一樣變態! 可是,她偏就這般、這般為他心疼,如此、如此地牽掛不舍。能怎麼辦? 「阿若,那日你問我,是不是在當時,誰家姑娘都沒差,只要是女的、肯嫁我的,我便娶?”低嗄男嗓鼓得她耳鼓微麻,小手不禁揪緊他前襟。等著。 孟冶道:「對。你說的沒錯。” 懷裡人兒似想掙開,他收臂緊了緊她,緩而沉道:「但如今不行。無你不行。阿若,不是誰都可以,不是你,就不行。” 不是你,就不行……她輕聲抽氣,在他懷中努力將雪臉蹭高,淚全抹在他胸前。「你、你……” 他喑啞歎氣:「所以,別再把我推給誰,也別把其他姑娘塞給我,別瀟灑就走,我做不到你這樣收放自如,我這輩子已認定,只有你而已……別不要我。” 霍清若原還勉強能自製,但見丈夫目成流淚泉,他神態沉靜,仿佛順頰而下的淚水與他全然無關……心上宛如挨了一鞭,打得她身顫魂凜,淚哪裡由她,已撲簌簌地流。 「我娘雖是名響域外的『太陰醫家』傳人,病灶卻是打娘胎裡帶出,先天不足的身子讓她吃盡苦頭,一條命延過一回又一回,最終醫不得,已傾盡所有法子,醫不得、不能醫。” 抽抽鼻子,她微怯勾笑:「我……我知自己愛上,但很怕會愛得如冥主癲狂。娘不見了,他撐了這兩年多,終撐不下去。這『封山自斃』啊,外人只道莫名其妙,又有誰知他心癡情狂……我怕自己也會是那樣的,愛上了,入眼入心,眼底容不得一粒沙,死死霸佔著,不給丁點喘息……”她一泉褐發忽被他五指一把纏住,力道雖不至於扯痛頭皮,卻容不得她低頭或撇開眸線。 「你、你愛上?你說你愛上?”淩厲又渴盼的注視燒灼著她。 「……嗯。”紅雲終於染開雪頰。 孟冶試了幾次才擠出聲音:「那……你說,你愛上誰?” 還能是誰?他心知肚明卻要逼她親口言出。 霍清若咬咬唇,被他過分專注的眼看得身心悸動,有滿滿、暖暖的情流動,覺得羞赧不已,又覺理直氣壯,矛盾得可以,但真真就是愛上。 「……不是你,還能愛誰?我……我就是愛上你了,就是這樣啊!”說完,禁不住捶了他胸口一下。 她這個愛捶人的毛病,孟冶實在太受用。 他心緒大縱,低吼一聲再次鎖她入懷,而目中又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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