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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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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若聞言一怔,回眸,就見丈夫一雙精目在幽暗中錠光,直勾勾的。 終於肯回她話了,雖然繼續擺臭臉,但又能交談上,什麼話題都好。 她巧肩微聳,淡然露笑。「或許是。但他待我娘,是喜愛中還有喜愛,怎麼喜愛都不夠,愛得亂七八糟,把全身氣力和心魂都使上。太過火,將自個兒使碎了,才有最後這場封山吧……” 孟冶突然又沉默了。 高大身軀堵得暗道幾無退路,他扛著鋼刀,一手輕拍裹著大紅花布的娃兒,目光深中透詭,只管盯住她瞧。 霍清若這兩日被他盯得甚慣,瞧不出他沉思什麼,就隨他看了。 她重拾步伐,在一個三岔道口前頓了頓,選了右邊的道。 聽到身後丈夫沉穩的腳步跟上,她微微笑,再不能否認,雖然惱他帶著孩子追來,然,此時此際身邊有他們爺兒倆伴著,心是喜的、悅的、滿的、歡足的。 再不管他要不要回話、有否在聽,她扳著指,逕自道:「以陣形數來,咱們已過暗道中的護、盾、河、盤、門、闇、局,嗯……再上去就是甕,是山頂的「甕室”,那錐形山室中頂端開了洞,白日大量天光注入,夜時可仰望滿天星斗,是冥主大人最常待的所在,我娘……她就葬在那兒。” 「甕室”的暗門在前,她摸索著正要推開,孟冶忽地一步跨近,抓下她的手,還將她拉至身後。 被丈夫護著,她撓撓臉蛋,垂頸笑了。 暗門一開,她隨在孟冶身後步進,整座山室完好如初。 她才往中間那方高臺踏出幾步,想去尋娘親芳骨入土之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勁將她整個人吸過去。 「阿若!”她聽到孟冶驚喚,但出不了聲。 她身子倏地被吸到高臺上,右腕被修長到不行且優雅到不可思議的五指輕輕扣住。 那人僅將她虛握,她卻無處借力,無法掙脫。 愕然揚睫,霍清若望見冥主大人長目帶笑。 別輕舉妄動! 她想大聲叫出,想阻止孟冶出手,然而,身軀由內到外,完完全全無處借力。 她嚅唇,胸中空虛,叫不出。 孟冶竄上高臺,與冥主大人對鬥。 有人能破他無形的勁壁,甚至搶上高臺狠攻,且還能在他單掌下走過百餘招……冥主大人相當驚喜。相當、非常、十二萬分驚喜。驚得入定多時的蒼白俊顏,灰白中透現粉色,喜得甫回神的闇瞳迸射銳芒。 孩子!要顧著孩子啊! 霍清若幾是費去所有內力,勉強轉動眸珠,陣線側瞥,見丈夫卸都沒卸胸前繈褓,便跟冥主纏鬥上,她心裡暗暗叫苦,淚都滲出眼角了。 眸珠奮力再移,驚見冥主大人雙腿竟如樹根紮地,生生嵌進高臺岩面。 她驚愕後是說不出的悵惘。 高臺岩面底下,正是娘親埋骨所在。葬在「玄冥教”中,在最接近天際的所在,有天光日日照拂,有雲雨星月可享、可賞。 而發功封山的冥主大人,將自個兒天祭了,想把肉身封進岩面底下,與心愛之人化作一起……見到那雙仿佛木化的腿,參透冥主發了狂般的變態烈愛,她突然不驚無懼,只覺心酸……神識是否遭抽離?她不甚清楚。 但,她真真聽到冥主大人的笑語,十分歡快似:「依然是我的小清若懂我,就知這世上,唯你有本事尋到這兒來。” 「咦,這男的是跟了你了?好。甚好。我備了 一份賀禮給你,這禮只你能取,不給別人,有你帶來的這人在旁護守,恰好不錯……呵呵,我賭你定會回來,我賭贏了,小清若,我等到你了。” 被冥主虛握的右腕手脈,在渾沌間有源源不絕的熱氣滲進。 熱氣攻心,宛若劇毒,喉中像在瞬間嘗到百味、千味、萬萬種氣味,穿喉入五臟六腑,墜進丹田,而後融進氣血當中。 「膽”! 冥主未道明,但她知道,那是萬毒之源的「膽”! 冥主將「膽”化入血肉之中,等她回歸,賭她定然回來,說好聽是送她大禮,實際上是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由裡到外,化作「膽”。 「百毒不侵……噢,不止,是千毒、萬毒皆奈何不了你,從此,你的血便是解毒之瑜,小清若,你心悅不?這禮,你可喜歡?”血肉轉換融合的過程實在是疼,她禁不住淚流滿面,齒關下意識咬得格格響。 冥主笑了,穿透那笑聲而來的,是丈夫撼動山巔的暴吼:「阿若!” 隨即,一股偏邪且厚重的內力黏上她的左腕。 灌進她體內的烈焰和那股左突右沖的劇疼立即受到引導,從右腕手脈匯入,沖拂過全身之後,再從左腕手脈徐徐而出……於是疼痛輕了,灼燙變成溫溫的熱,誘人墜夢,尤其在她累得動也難動的這一刻。 往黑甜鄉的夢道上,一抹長身似在她左右,她僅瞧見他飄飄袍擺。 冥主的笑不知覺間變得悵然若失:「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小清若,你可找到你的歸處?” 她的歸處嗎……她家男人,還有孩子啊……那個西路山中的家……她的歸處是他們。是那個家。 「是嗎?找著了呀。那很好。那……就回你的歸處去吧。我等到你了,而有人一直等著我,我該走了。”有人一直等著他? ……是娘在等他嗎?那、那她能不能再見娘親一面?她想娘啊…… 「阿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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