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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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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露姊兒……」 她氣息微窒,迅速瞥了眼長幾上的豐盛佳餚,緊聲問:「三爺是不是吃了什麼,覺得古怪了?」咬咬唇低歎。「不是叮嚀你別吃別喝這兒的東西嗎?」 「我沒吃也沒喝。」他勾起唇。「不是熟悉的人幫我布的菜,我不吃的……」 怦然心動啊,因他臉上微微的笑意,她差點又要看癡。 忽地小小瘺了自己一巴掌,穩住心神。「那、那三爺是怎麼了?是頭又泛疼嗎?還是寒症?」 苗沃萌搖頭,眨眨雙目。 她擔憂低嚷:「剛才在水巷,就不該由著你上劉家小姐的長舟。說到底,就為一張琴,三爺怎能這樣好拐?」 「不僅僅為了試琴。」他略頓,又眨眨眼,聲音倒還清明。「苗家『鳳寶莊』到底是商賈人家,再如何豪商巨富,說穿了也就平民百姓罷了,自然不願與當朝為官之人交惡……尚書大人早有意與苗家結親,幾番提及劉大小組與我的事,全賴大哥硬擋下來,當時便已得罪了,而今日劉家小姐親自來邀,幾是斷了咱們所有退路,我不為自己,也得為大哥、為『鳳寶莊』思慮。當家之難,我既幫不上忙,倒也別再給他添亂。」只是……他內心苦笑,不想劉家小姐竟如此胡來…… 陸世平聽著,一時間亦啞口無言。 垂眸便見案上朱琴,出自她手,如此熟悉。 欲撫上琴面,她胳臂方抬起,苗沃萌手裹在袖中突地輕揮,竟擋了她。 「別碰。」 他話中緊繃,二字含玄。 她瞠眸:,腦中銳光激劃,倏地矮下身去看,眸光與琴面成水平一線。 七根墨弦上果然覆著赤褐色粉末,朱色琴面上亦有。 她湊鼻輕嗅,無氣味,但稍稍用力再嗅,沒留神讓幾顆細粉鑽進鼻腔內,登時便覺腦熱心悸,遂趕緊直起身。 「可你碰了!我在外邊聽你試琴,至少鼓了一刻鐘,你、你的手——」說著就去抓他的闊袖。 苗沃萌緊揪袖口沒放,只道:「雙手無事,那不是毒粉,怕是……是藥……鼓琴時,從手上的膚孔和指甲滲進,或者在撥挑琴弦時,粉末飛動,亦鑽入鼻中了……我怕手上仍有殘餘,你別碰我手。」 ……藥? 陸世平迅速轉過去撐開身後的長窗板子,再扯開一幕薄簾,天光瞬間大盛,待她重新轉過頭看他,不禁倒抽涼氣。 他清雪玉臉紅得不太尋常,頰面尤濃,瞳心似有碎光,迷離若醉。 ×藥! 她眼底一黑,幾是不敢置信,喘過幾口氣才找到聲音。「劉大小姐求不成親,就想弄個生米成熟飯的局,逼你入甕嗎?」 苗沃萌終掩下雙睫,似覺強撐著眼皮太費氣力,然語氣仍徐。「我答應跟她走,但條件是必須讓船靠岸,先放你回去……」 「不行的,命——」 「你聽我說。」他話音陡沉。「你上岸後,快回去知會我大哥、二哥,他們會曉得該怎麼做……劉大小姐不會傷我的,倘是入夜仍未尋到我,也不必過分焦急,她總是得送我回去。」 「若然沒能找到你,今夜你當如何?」 「不是說了,對方不會傷我。」 他怎能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落到劉家小姐手裡,今晚還不知她要如何安排。她如果執意嫁他,想擺弄一出「男女私會」且「捉姦在床」的戲碼,還不簡單嗎? 屆時,大家閨秀的名譽被他所「毀」,尚書大人再提兩家聯姻之事,苗大爺可能硬擋?他苗三爺又豈能拒婚? 陸世平瞪著他,手撂得好緊,曾遭火傷的喉兒繃得難以吞咽。 她迅速瞥了眼長窗外景致,果然舫船已緩緩行向邊岸,估量著雖有些水距,但應該可行……不可行,也得行! 「聽著,你上了岸,也許還有人會暗中盯你,你儘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你才聽著!」她忽然低低嚷了聲,聲小卻有力。「要走一起走!」 苗沃萌被她陡發的氣勢一震,怔了怔,閉掩的長目下意識睜開。 「三爺,你信我嗎?」 他頭昏腦熱,已撐得勉強,沒答話,只覺手隔著衣袖被她穩穩握住。 「你信我嗎?」 無盡黑暗中,那堅定到近似跋扈的一問直震他心扉。 「好。」女嗓欣喜略揚,隨即又壓沉。「我們一起走!」 柔軟身軀突然緊貼過來,一雙胳臂抱住他。 苗沃萌原是一僵,之後是那姑娘發梢、身上獨有的木樨花混著木材的氣味鑽進鼻間,是熟悉的,他緩緩放鬆,由著她。他是信她的,儘管她隱姓埋名來到他身邊,心裡藏著事,他到底是信她的。 耳中,她的話一字字灌進—— 「一會兒要入水,深吸一口氣,吸——再吸——對,閉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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