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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她沒聽錯?

  但,為什麼『幽篁館』會賣出『甘露』琴?

  莫不是師弟、師妹出了什麼事?

  這一邊,苗沃萌淡笑徐聲道:「失了盲杖,只好抓著婢子當引路人,這也是迫不得已。」

  「那就讓三公子的貼心婢子留在舫艙外暫歇,我引公子進去,由我代為照料,公子以為如何?」「貼心」二字還特別加重音了。

  「怎敢煩勞劉大小姐?」

  陸世平聞言瞠眸,雖聞尚書家的千金小姐傾心于苗家三爺,然一個大家閨秀能當眾將「心意」都請將出來,且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確實剽悍。

  更教人怔然的是,她家的爺還真打算放開她的手!

  「……三爺?」她急了,不禁緊聲低喚。

  「橫豎走不了,我進去瞧瞧那張琴。」苗沃萌鬆開五指,下一瞬又自嘲笑道:「當然沒法真的『瞧』,但總能試琴。」

  「一張什麼……破琴的,就能把你拐了嗎?」她心都快提到嗓眼了,勉強壓低聲量,手仍揪著他的袖。

  豈知他臉傾下,傾得好近,都快碰到她的肩。

  「一張琴就能把我拐了,你難道不知?」溫息掃上她的耳、她的頰。

  她背脊凜了凜,腦門泛麻。

  她豈是不知?

  她內心再雪亮不過啊!

  然現下……拐他的人不是她,她當然心急啊!

  「三爺——」見他旋身欲摸索著走往劉大小姐那方,她揪著他衣袖的手緊了緊,微踮腳尖,湊得更近低語:「他們的水酒菜肴別吃了,裡頭怕是有事。三爺要是……要是覺得不適,就張聲大呼,無論如何我都會沖進去帶你出來。」

  迷美無神的眼靜靜落在她臉上,瞧不出底蘊,只聽他輕語叮嚀——

  「別妄動,照顧好你自己。」

  他隨即轉身,劉大小姐此時已迎來,本也想牽他的手引入舫艙內,但他闊袖一垂,手藏其中,僅由對方輕托肘部。

  繃嵌絲綢的格門一拉上,將苗沃萌的背影掩去,陸世平兩手在窄袖中撂了撂,最後乾脆在船梢頭席地而坐。

  不知要出什麼事?不知真出事了,她該怎麼帶他逃?

  她一顆心如在火盤上炙烤,疼痛煎熬,表情卻益發冷靜,袖中撂得太緊的拳,指甲正深深截撩掌心。

  總得做些什麼。

  眸光不動,聲色梭巡,先算清舫船上的人手,記住他們所站位置,跟著再仔細分辨這水路……舫船未向湖心遠行,而是循著景致變化的湖邊徐徐而進,但離邊岸上又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恰是游湖賞景。

  以往她常與師弟、師妹出船,有時是為辨買一些日常生活所需之物,有時是出門送客人訂制的琴,偶爾她也陪師叔公游湖,湖上有幾處渡口,她頗清楚。

  眼前的景致她似有記憶,然一時間沒能想起,直到舫船經過一處渡頭,她一凜,心略定,終於認出所在。

  便在此時,舫艙中有琴音傳出。

  琴色偏潤甜,如久旱逢甘霖。

  無『洑洄』的幽囀跌宕,不走『玉石』的中鋒直正,就是滑、脆、潤、輕,全然是給舒朗小調或春情綿曲適用的琴。

  確實是『甘露』……

  琴音入耳,她思緒又沉了沉,不由得記掛起師弟、師妹。

  師父過世之後,她因故出走,留下『甘露』琴和一封信,信中寫下,若往後生活困難,可賣『甘露』籌錢。

  她後來所制的這張『甘露』,完全『楚雲流派』制法,但材質是上上之選,亦是她物盡其用的精巧之作。她信中又寫,『幽篁館』所出的『洑洄』與『玉石』被苗家三爺所收藏,光憑他『八音之首天下第一』的名號,『甘露』要賣個好價錢不成問題。師弟、師妹賣了琴,如今可已度過難關?

  想來好陣子沒去師叔公那兒,待哪天跟苗三爺告個假,去探望師叔公他老人家,也得問問『幽篁館』裡的境況。

  她幽幽想著,『甘露』琴音忽在此時頓下,她胸房亦是一震,眸光倏地拉回至舫艙緊閉的那扇絲綢木格門上。

  裡邊有男女交談聲,她走近欲聽得再清楚些,一名高大護衛已擋了她的路。

  「三爺——」

  她揚聲喚。

  裡邊卻靜下,她急了,不管不顧就想從高大護衛身側擠過去,豈料劉大小姐忽地一把拉開那扇薄門,盈盈步出,依舊是巧笑嫣然。

  「你家爺有事交代你呢,進去吧。」道完,嘴角彎弧立即抿直,冷冷瞥她一眼,那乍笑乍寒的臉色著實教人心驚。

  陸世平沉靜接她那記冷眸寒光,不多言,隨即鑽進舫艙,「唰」一聲閉上門。

  這艘舫船為遊湖之用,裡邊的三面牆皆製成窗牆,窗面做得甚寬,將窗板頂上,撩開輕紗薄簾就能賞透景致。

  然此時三面窗板皆落,艙內有些幽冷。

  她快步走至盤腿坐在琴案前的男人身邊,低低喚:「三爺……怎麼了?」

  他像是睡去,被她一喚才動了動,抬起俊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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