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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她的唇舌糾纏,他還沒想明白是喜歡抑或厭惡,只是她那祥肆無忌憚地親近,次次進逼,總按得他暈船般直顛,逼得他僅能隱忍而不能狂發……

  便如那一年『幽篁館』琴軒內的事,那個女子亦是以逼迫手段對他,然,當時的他深知自己想得到的東西為何,內心的疑惑又是為何,他能允她承諾,因各取所需,不像如今,他兩次三番地容她欺上,卻還是沒能知道自己要些什麼,欲作何打算,而她……沒錯,就是一整個混賬!

  心裡罵著,臉色不豫,但當她牽他手往外走時,他拇指下意識挲了挲她的手背,腦子裡忽而閃過她方才所說的——

  不會丟著三爺不管,不會放開的。

  他耳根大熱,覺得有什麼搔邐心間,口中還留有她唇舌纏綿後的餘勁,他不禁舔了舔又抿了抿,腰下三寸之處突然急湧熱氣,他驚地頓住步伐。

  「三爺?”陸世平納悶地回眸。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沒事……”

  她的手突然變得好燙,似燒紅烙鐵,他掌心熱痛,但此一時際他卻不能放開。

  「不是要去水巷招船,還不走?”脾氣忽掀。

  不知他內心起伏,以為他還在惱她方才的輕薄,陸世平對他冷豫神情不以為意,牽著他又走。

  出了蜿蜒巷弄,來到外邊熱鬧的水巷,她趕緊詢問將舟船泊在邊岸的人家。

  一名正在交送新鮮桑葉給養蠶戶的老翁一聽她問起『鳳寶莊』絲綢鋪,極爽快便應了她所求,答應等會兒交完幾籮筐桑葉,回程會順道送他們過去。

  「苗三公子,還是上我的船,讓我送公子回去吧!”

  脆音如珠,帶笑傳來,陸世平正扶著苗沃萌跨下水巷石階,尚未踏進老翁的小舟,一張長舟不知何時靠近,舟上一名妙齡女子盈盈而立。

  女子雖作男裝打扮,長袍闊袖,腰帶緊縛,仍難掩纖細如蒲柳的姿態。

  那原要載人一程的老翁被長舟上兩個橫眉豎目的護衛一瞪,頓時驚得連貨也不敢交,搖櫓搖得好快,一下子已離石階邊岸,任憑陸世平再喚,老翁頭也不回。

  這是怎地回事?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她左右環顧,就見兩名漢子尾隨他們走下水巷石階,而石階上方還杵著兩人,完全堵住他們的回頭路。饒是她遇事、遇險,腦中能急思不斷,此時竟也想不出脫困之策。倒是她身邊男人,仍一臉溫漠,竟徐徐揚聲答——

  「劉大小姐願意送我主僕二人一程,那再好不過。”

  陸世平聽了直皺眉,悄悄去扯他衣袖,他也不理,待長舟近岸,她只得扶他上去。

  苗沃萌落坐後,劉大小姐這才讓人搖船離開,她甚是文雅持禮,唇噙淺笑,但陸世平卻覺對方視線不住地落在她與苗沃萌交握的手上。

  劉大小姐……劉姓……女扮男裝……

  「啊!”腦中一閃,她突地輕叫了聲,引來舟上眾人側目,連神情淡淡的苗沃萌都不禁將臉側向她。

  陸世平挨著他,微仰臉,在他耳邊極輕、很輕道——

  「三爺我好像明白一些事了。”

  聽到她又忘記自稱「奴婢』,苗沃萌嘴角模糊滲軟,並不應話。

  劉大小姐。

  當朝尚書的掌上明珠。

  老尚書大人晚年才得此一女,就只有她這一點骨血,因此疼若性命,任她予取予求,由著她恣意行事,從不約束。

  陸世平之所以能聯想到,那是因劉大小姐據聞掌著『錦塵琴社』,而當初決定進苗家灶房做事時,她打探過苗三爺的一些消息,這太湖邊上,但凡習琴之人,多少聽聞了劉大小姐公然愛幕苗家三爺之事。

  愛慕,似也著惱了,要不,怎會讓人圍琴館、圍馬車地鬧他?

  陸世平暗暗一歎,忽地接觸到劉大小姐那兩道眸光,美目似有銳芒劃過。

  她心跳驟劇,即便坐著,上身仍護雛般微微挺在苗沃萌身前。後者似知她心思,怔了怔,俊顏上的漠然微褪,斂下層睫不知想些什麼。

  長舟沒往『鳳寶莊』絲綢鋪行去,亦未送他們回苗家琴館或直接送回苗府,而是出水巷河道後,又換乘一艘中型舫船,最後竟直往大湖而去。

  舫船上建構甚是講究,裝飾得十分典雅,自然隨船的護衛又多了幾人。

  「今日難得遇上,我已吩咐人備妥酒菜,不知公子肯不肯與我遊湖暢談?”一改乘舫船,離熱鬧水巷漸遠,劉家小姐終於說話。

  是說,都把人挾持上船才如是問,算什麼事?陸世平定定看她。

  「小姐想與在下暢談何事?”迎風立在船梢頭,苗沃萌一臉似笑非笑,因此時與他這盲眼主子「相依為命”的貼身丫鬟,像又擋在他身前……他嗅到她發上似有若無的木樨花香。

  劉家小姐道:「就談『錦塵琴社』剛從『幽篁館』入手的那張『甘露』琴,如何?”

  他眉峰略動。「琴在船上?”

  「自然是在。”劉大小姐潤顎得意般輕揚。「『錦塵琴社』雖已送出試琴會的請帖,倘若三公子今兒個想提早試琴,那也可行的。不過嘛……”尾音淡淡,她很快掃了陸世平一眼。「三公子不放開丫鬟的手,恐怕沒法子試琴吧?”

  與她的指相扣交握的大手突然動了動,陸世平徒地一震,人才回神。

  『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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