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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聽到她呼吸吐納沉了沉,有話堵在喉中似的,苗三爺面上不動聲色,卻暗笑在心。欺負人原來還挺樂的,能欺得對方啞口無言更是大樂!

  「我的盲杖昨晚擱在前廳了,去替我取來。然後幫我穿鞋,陪我回北院。」

  「是。」

  她旋身走開了,他嘴角才幽微一揚。

  舉袖摸了摸被她碰過的臉膚,覺得有熱氣逼到表面上,那般碰觸,他說不上喜歡抑或厭惡,只覺內心不甚舒服……因深靜心湖受了攪擾,似鶯飛之渡陌臨流,不能自持。

  苗沃萌回北院弄妥自身後,原打算上苗大爺的『鳳翔東院』,但苗老大已出門談生意,吩咐方總管傳話過來,說是晚膳後再談。

  「風裡春寒,一向在外走闖的苗二午後風塵僕僕回到『鳳寶莊』,今晚苗家飯廳桌上擺著黃銅火鍋,鍋中銅管置著燒紅炭火,切絲酸菜在熱揚裡滾動,片得薄薄的新鮮肉片兒備著好幾盤,還從地窖取來珍藏佳釀,即便年節早過,仍可圍爐取暖,盡興吃,痛快喝。

  苗家三兄弟親自去請太老太爺上座,老人家的飲食依舊被苗老大掌控著,但今晚苗淬元「大發孝心」,多涮了不少瘦肉片兒擱進曾祖父碗裡,也讓老人家啜了三小杯美酒解饞。

  兄弟三人邊吃邊飲邊陪曾粗父說話。太老太爺難得的開懷,開懷到即便見露姊兒跟在老三身邊伺候,他也不置氣了。

  晚膳過後,兄弟三人聚在苗老大的東院。

  小廝替大爺擺上茶具、備妥熱水和紅爐便退出正廳,讓三位爺兒們私下聊去。

  「朱大夫現下義診的鄰縣,快馬加鞭半天可至,我可遣人去相請他回來,三弟以為如何?」苗大爺提陶壺注水入茗壺,熟練地溫壺、溫杯,問話間還極快瞥了自家三弟一眼。

  苗沃萌微地一笑。「大哥口中說『相請』,其實是『強劫』吧?」輕搖了搖頭,笑略濃。「大哥,那頭傷也就這祥,我挺好,你倘是擾了朱大夫義診,他或者不怪你,但朱大夫的閨女兒定要跟你急,屆時見我根本無事,朱姑娘她饒得了你嗎?」

  「哼,誰饒誰還沒個準兒!她爹義診,咱們『鳳寶莊』可沒少資助藥材錢!」苗大爺邊嘟囔,邊將沖出的金黃茶湯注進杯中推到苗一苗二桌前

  苗沃萌聽兄長那挾惱帶恨的語氣,心裡不禁好笑。

  這一邊,苗二也不怕熱茶燙舌,一口喝盡醒酒,這才問:「三弟舊疾又發?」

  「已無事。」見瞞不過,苗沃萌便淡淡認了。

  苗老大再往苗二杯中注茶湯,似不經意般提起。「跟你同榻而眠的那個露姊兒,三弟果真喜歡,收在身邊亦無妨。」

  「同榻而眠?」苗二這下真酒醒了。

  「還蓋同條被子。」苗老大手掩在嘴邊,頭靠向苗二,一副說人小話的摸樣。

  「噢……原來如此……」苗二連連頷首,直瞧著自家老三。

  收在身邊……當他的房裡人?苗沃萌被調侃得微微臉熱,嗓聲仍持平。「大哥,我跟她不是那樣的。」

  苗大爺見麼弟捧起茗杯認真品茶,仿佛事不關己,遂笑哼了聲。

  「嘿嘿,真不要嗎?這露姊兒年紀是長了些,不過當大哥的替你仔細審視過了,她圓眸清亮,鼻子俏挺,五官偏娃兒相,膚色雖稱不上白皙,淡淡麥子色瞧起來亦頗好,總之這麼看啊看的,一張平凡鵝蛋臉也有可喜之處,你要喜愛也別隱忍,乾脆收作通房啊……」

  鵝蛋臉。娃兒相。圓眸俏鼻。淡淡麥膚。

  苗沃萌胸房輕震了震,在盡黑的眼前,似浮現當年湖上的絲絲斜風與細雨,他見那姑娘從烏篷中走出,對著他笑。

  「大哥淨愛說笑。」他捧杯啜飲,臉紅歸臉紅,卻不接苗淬元的話。

  慢條斯理飲完杯中香茗,他隨即卻問:「大哥今早特意上『鳳鳴北院』尋我,是為何事?」

  苗老大與苗二爺對望了一眼,交換了然眼神,深知自家麼弟性情,凡事不能逼急,他既不願鬆口,也就適可而止。

  苗大爺勾唇一笑。

  他替老二、老三的杯子又注香茶,三人靜靜品茗一巡之後,才道:「『錦塵琴社』昨日遞帖,邀請『八音之首天下第一』的苗三爺前去一聚,共襄盛舉!」

  苗二爺甩酒醒的腦袋瓜,皺起濃眉。「共襄……什麼盛舉啊?」

  苗老大將陶壺置回紅爐上,嘴角曖昧一勾。「既邀請咱們家老三,自是琴師們的聚會。只是這『錦塵社』,幕後主子恰是當朝的老尚書劉大人,而琴社就歸他那位外表溫雅實則剽悍的獨生女主持,這位劉大小姐對咱們家老三又有那麼點意思,說來說去,也得怪老三自個兒惹了這朵桃花回來,若非他年年皆在『試琴大會』上鋒芒畢露,尚書大人的千金也不會心系於他。」

  苗二爺揉著額角。「大哥,把老三推到『試琴大會』上顯擺,要我記得沒錯,那還是你出的主意吧?」

  苗老大嘿笑了聲。「……是、是嗎?」

  苗沃萌從氤氳茶香中抬起臉,長目略彎「看」向長兄,溫聲問:「大哥,『錦塵琴社』所謂的共襄盛舉,究竟是何事?」

  「哈,險些忘了提!」苗大爺連忙重拾話題。「送來的帖子上寫著,『錦塵琴社』近來尋到一張絕妙好琴,琴名『甘露』,出自太湖『幽篁館』,據『幽篁館』已故館主杜作波的獨生子杜旭堂之言,那張『甘露』與幾年前老三收進藏琴軒裡的『洑洄』跟『玉石』,皆是同一位制琴師的手筆。」

  「同一位……」苗沃萌在杯緣上輕滑的指驀地頓住。

  苗老大頷首。「便是同一位,皆出自杜作波的女弟子陸世平之手。那張『甘露』被『錦塵琴社』瞧上,重金收入,他們亦想辦個試琴會,遞帖相邀便為此事。」

  苗二爺沉吟道:「三弟,『幽篁館』經過一場大火後重建,那位陸姑娘便不知去向,你一直想打探她下落,原來是因她那手制琴功夫?」

  苗沃萌一時間有些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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