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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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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該如此。」苗沃萌轉向她,四目雖無交接,臉上卻顯十足誠意。 「……三爺言重了,奴婢不敢。」他若想玩,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應付。 幾番躊躇,仍欲暫時退下,不想與他交鋒,偏偏太老太爺死活不放人,怎麼都要她把七巧寶盒修好才行。 「露姊兒就順了咱們家太老太爺的意思,留下來幫個忙可好?他老人家喜歡你、看重你,你急著要走,他不痛快了,倒像我將你逼走一般,這教我情何以堪?」苗三爺淺笑輕歎,說得可好聽了。 瞪!瞪瞪!可……瞪也沒用,他半點無覺! 陸世平心裡發悶得很。 之前嘲諷她對老人家使手段,別有目的,現下卻求她順了老人家意願……惡話、好話全教他一個人說盡,她還有什麼能說? 然後,她留下的結果便是—— 『蒼松堂』內,太老太爺湊在她身畔,同她一塊兒佔用堂央的整套紫檀桌椅。 苗三爺則獨佔內側那張蒲草羅漢榻。 兩婢子和小竹僮們在堂裡伺候,備香茶和小果,燒了一銅盆的炭火增添暖意。 婢子取來太老太爺束之高閣久矣的桐木古琴交給竹僮。 小竹僮則將一路捧來的大木匣子遞上,裡邊擺的全是制琴所需之具。 於是各就各位,各得各的玩意兒。 陸世平見那一匣子工具,件件精進,連各式琴弦也一圈圈收在裡邊,瞬間她心尖充血似地發顫,遂將每件工具拿在指間把玩再把玩,摸了又摸,喜愛之情佈滿整張鵝蛋臉,氣息亦轉深濃,卻不覺苗三爺盤腿榻上,接來竹僮手中古琴,他指按琴面,狀似調弦,卻一直傾耳在聽。 「露姊兒,你別再玩萌三兒這些玩意兒了,趕緊幫我的七巧盒修修啊!」 太老太爺一張白眉紅顏抵近,可憐兮兮地嚷嚷,陸世平才回了神。 她定住眼,忍著沒側首去瞧榻上男子此時作何神態。 寧下心神,開始動手修整七巧盒。 她先取小鐵鑷子巧妙用勁,將裂開的小木榫挾出。 倘要保留原味原模樣,便不好用新材,因此針對裂開的小木榫好好磨定一番,又選了一根細弦,小篾刀再將細弦劈出三分細,再一圈圈纏繞木榫,繞得緊緊的,尾端用火牢牢燒黏。 正當她寧神分劈細弦時,左側忽地揚起幾串琴音。 那是他重新理好軫池,拉纏好每條弦,正在一根根試音。 他手勁緊中帶弛,一手撥撫,琴之透之奇之潤之脆之絕,盡在指下展露。 她心尖又顫,小篾刀從絲弦上一滑,險些傷到自己。 太老太爺瞧見,不禁捧臉驚喊了聲。「露姊兒當心些,篾刀利得很啊!」 她苦笑了笑。「沒事……」 琴音……止了?微覺怪異,她終是悄悄側眸去看。 榻上的苗三爺輕垂頸項,長指正慢騰騰撫過一排弦,並未彈撥出聲響。他的盤坐讓一身寬袍闊袖迤邐開來,再加上他今日發未成髻,而是輕束於頸後,淡淡散肩,襯得一張瓜子臉更清美無端,眉宇間卻顯慵懶閑慢。 那顆好看的腦袋瓜裡,不知又打什麼主意? 大夥兒都道苗大爺、苗二爺是笑面虎、是綿裡針,在她看來,苗三爺亦不遑多讓,且還是個中的佼佼者。 她正腹誹,他瓜子臉竟陡而一抬,目光往她「看」來。 她氣息一窒,趕緊坐正,眼觀鼻、鼻觀心,再次將心神放回手邊之事。 當她開始以細絲弦纏繞小木榫時,他的琴音緩緩再起。 像似每根弦皆已調准,音已試過,他這一次鼓出的是曲,而非簡單的音之曲。陸世平曾聽師父杜作波鼓過這篇《繁花幻》,亦聽過講解,這時聽苗三爺徐徐鼓之,她內心先如潮浪翻湧,但細細再聽,翻騰的心緒似在琴曲中平緩下來,化作溫溫漠漠的平波如鏡。 不僅她被他的琴音所勾,『蒼松堂』裡的婢子們亦聽得如癡如醉,兩隻小竹僮雖貼身伺候他,八成也不常聽主子這般專注鼓琴,此時更眯著眼、嘴微啟,聽得無聲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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