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梅香如故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這突生的想法荒誕且不可思議,但話說回來,他都能帶著前世記憶重生了,如若她亦是,也不無可能。

  「唔……」似乎被他一提,記起生氣的因由,遂給了她的意志增添些許力氣,她秀眉擰起,巧鼻皺了皺,抿著唇瓣不肯乖乖答話。

  路望舒卻笑了,與适才面色鐵青、神情絕望的模樣簡直相差天壤。

  「難怪你會來到四合院這兒,原來你都記得,氣恨本督在上一世對你幹下的蠢事,恨到這一世見都不想見我,故意裝膽小還拼命求饒,把額頭都磕傷了……你是多氣恨我?」語調低柔,翹起的嘴角如撚紅花,襯得一雙鳳目格外明亮,左眼角下的那顆小痣分外惹眼。

  「唔、那個……唔……」薑守歲內心還在頑強抵抗,反駁的、發狠的話仍舊說不出口。

  她瞪視他,氣惱到揪皺裙裳的十指改而揪緊他的襟口,像如何也不饒過他一般。

  她對他發狠,秀致清雅的五官都冒火地皺成一團兒,紅唇嘟得高高都快頂到鼻尖,眼角泛潮,嫩頰似被氣到染了緋雲,明顯生氣的一張臉兒,落在路望舒眼裡只覺無端可愛又無比可憐。

  說不出的心緒湧動,難以言喻的情潮起伏,看似他是掌握一切的那人,實則再卑微不過,他曾經貪命、貪權、貪盡天下間的榮華富貴,而來到重生的這一世,他唯獨貪她。

  他學她微蹶起唇瓣,難以克制地抵將上去,將兩片軟唇印在她嘟起的櫻桃唇兒上,就像落了印似,蓋印蓋得密密切切。

  即便他親了就分開,被他落下唇印的薑守歲仍然神魂劇震,惶惶然瞠圓雙眸,神智清明好些,正瞬也不瞬直瞅著他。

  他咧嘴一笑,左眼角下的淚痣在眼波中蕩漾,毫無預警問道:「你氣我、恨我,可到頭來還是心悅我,喜歡得再喜歡不過了,是嗎?」

  不知因何被逼出兩行淚來,姜守歲知曉自己在哭。

  她沒想哭的,是真的,但卻傻傻流淚,許是因為他那難得的表情能蠱惑人心,她懵懂墜落,甘心徘徊,於是便再無翻身之日。

  「這輩子,姜老闆仍想跟本督要好的,是吧?」

  那男嗓真如勾魂咒,隱隱往靈魂深處催動。

  薑守歲避不開,也沒本事再扛著那份無形力量,問話如電閃雷打直直撞入心窩,她渾身一震,眨眨眼睫滲出淚潮,紅著眸眶艱難地點頭。

  「嗯……心悅……喜歡……想跟你好……」她點頭的動作頓了頓,變成搖頭,「但不要了,不想再追著你……」

  「為什麼?」

  「我……累了……」邊吐出心中真言,她抬起一雙粉拳想揉掉眼中越湧越多的水氣,但他的長指比她快了些,一遍遍撫拿濕頰,替她拭淚。

  她眸底的迷惑未消,且更帶迷惘,憨然問道:「你怎地哭了?」

  路望舒挑眉一笑。「姜老闆哭了,本督瞧著歡喜,自然要掉淚。」

  她表情有些似懂非懂,但手已挪向他,抹掉他俊面上的淚。

  「歡喜……所以掉淚嗎?」她恍惚問,沾染潤意的指腹相互摩挲,彷佛被淚水的溫度吸引住。

  路望舒幾乎要看癡了。

  氣息粗重,他費力調息,可施術過度,時間亦拖得太長,鼻中已流出血來,加上喉頭泛腥甜,血氣直湧……若再繼續下去,他的身體扛不過,又得大嘔血,但他真覺得無所謂。

  都無所謂了,要反噬那就來吧,他到底得到他要的答案,這一刻真覺死亦無憾。他對她做了很下流的事,但全然無悔意,許是天性就這般無良。

  他路望舒在乎的只有自己,不允許背叛,更無法容忍她的無視,尤其在他等待多年之後,而今探得她的心意,只覺一切都值了。

  「是啊,是喜極而泣的淚。」說著,他額頭靠過去抵著她的額心,鼻尖亦相互貼著。

  「還好還是心悅喜歡的,累了,那就歇著,這一次……由我來吧……」

  低沉語調宛若吟唱,吟哦著有心人才懂的曲韻,他嗅著她身上氣味,隱約聞到梅花酒香。

  ***

  來到帝都的時節,恰逢梅花盛開之際。

  一段香院子裡的那棵老梅樹迎來花期,朵朵白梅在枝頭上綻放,將色澤偏深的樹幹點綴得黑的黑、白更白,一樹白梅如雪,在張揚得甚具風情的枝極上璀璨開放,一簇簇、一枝枝皆能成畫美不勝收。

  本不該釀什麼梅花酒,但梅瓣飄落,吹雪般簌簌飛蕩,她捨不得花落泥地,於是在老梅樹下佈置了數個竹圓篩,一日不到就收集了大半蘿的花兒,夠她提取花汁花蜜釀個三五繚美酒。

  曾經這親手釀制的「梅香」,她想著有朝一日欲邀督公大人共飲,如今實無這份心思。

  她既作了改變,不再強求,這一次兩人的命輪是否能有所變化呢?如若可以,也許她能活得更舒心,他也能活得更自在?

  也許,他不會那樣就死去,也許……

  「唔……」呻吟聲逸出,是從自個兒喉中發出的,薑守歲徐徐睜開雙眼,率先映入眼中的是滿天彩霞,此一時分,她腦袋瓜裡空白一片。

  「醒了?」這一聲輕問如同響鞭落地,震得她腦中那片空白驟碎,神識陡地被扯回。

  她循聲側首,看到此生她最不想再與之牽扯的男人正坐在矮墩上。

  他手中汗巾抵在鼻下人中處,白色的巾子上頭明顯染著斑斑血跡,而她也認出自己身所何在了,竟是躺在四院後院天井的躺椅上,身上還蓋著一件男款裘衣。

  一驚,她倏地坐起,古怪暈眩感隨之襲來,她抓緊一邊的扶手勉強撐住。

  「不急。」路望舒單臂橫將過來,試圖扶她再躺下。

  她上身側了側欲避開他的碰觸,但該來的躲不掉,那只五指修長、指節漂亮的大手不由分說地按在她肩膀上,引得她心頭驟凜,不得不抬睫看他,以弄清他的意圖。

  他想對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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