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梅香如故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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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嗓音如絲綢滑過肌膚般輕柔,一鑽進耳中卻似細火點點,薑守歲腦中一麻,整個人頓住。 她雙眼瞬也不瞬,不是不想眨眼,是沒辦法動,連眸子也被定住,奇異的刺麻感佈滿整個眼窩,有什麼東西從對方深幽的瞳底直撲過來,巨大展開,像一張蜘蛛吐絲結出的大網,朝她兜頭罩下。 薑守歲知道自個兒的神識是醒著的,但似乎不很清醒。 她的五感並未喪失,不過感覺遲鈍許多,四肢像纏上了線,線的操控落在某人手中,她變成一尊提線木偶。 「跟我走。」 當面前男子再次出聲,她明明不想跟他走,兩腳卻不聽使喚,遊魂般隨他的移動而移動,亦步亦趨跟隨。 他們一前一後回到四合院的廳堂裡,督公大人指著棋桌旁的一張圈椅,低幽道:「坐下。」 她不要坐也不想坐,她不要再理會他,她得離他遠遠的,她要回一段香去,但……最後竟是聽話落坐。 她兩手擱在大腿上,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動,飄忽的眸光瞥見他單腳勾來一張圓墩,撩袍就坐在她面前。 「方才在大門邊的問話,姜老闆想清楚了,該作答了。」 他這一句話明顯帶著命令意味,但語調十分悅耳,每一字都要往心房中最柔軟的所在鑽進去似,挑動著深藏的思緒。 姜老闆不想親近本督了嗎? 她神魂一凜,眼神怔怔,微微感到刺麻的眼窩開始發熱,唇瓣嚅動了幾下才答話—— 「不、不想……不能……」她小幅度搖頭,艱澀地吞咽唾沫,眸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立時見識到男人瞬間變臉,那臉色當真奇差無比。 路望舒臉色差,心情更差,一種近乎絕望的氣味纏繞全身,幾要令人窒息。 重生這一世,他等了她多少年,當遇見的那日突然到來,那一刻的他目中只餘她這個人。 鮮血在他體內沸騰叫囂,左胸像要被過度的驚喜撐爆,然而他從未想過,這一世的她會對他全然無感,甚至懼怕他。 在遇見她的那時就該厘清一切,卻是近卿情怯,變數發生得太快,在場的人又多,他儘管占儘先機、運籌帷幄,獨獨對她裹足不前,結果當下的抉擇竟是先逃再說,無比不入流。 她進帝都來了,他派去盯住一段香酒坊的手下竟晚了整整一日才將「一段香來了女老闆」的消息遞到他面前,原因是她這個剛接手酒坊的新老闆實在太低調。 她自個兒駕著一輛灰撲撲的小馬車抵達京畿,隔日便應著酒單送貨,簡直跟新進的小夥計沒兩樣,才教負責盯梢的錦衣衛們多費了好幾把力氣才確認好她的老闆身分。 她終於出現在他生命中,他終於等到她來。 已然苦惱多日,不斷盤算著該如何靠近,未料她會來到這座四合院,這徹徹底底是一份驚喜,但他還來不及感受驚喜,一把怒火已爆出轟然巨響、猛然竄出,燒得他難以把持—— 為什麼?她明明覷見他,下一瞬卻選擇閃避,且轉身直接往大門跑!為什麼? 她視他如蛇轍惡鬼,上一世她為何不這樣對他? 都是她先來撩撥逗弄,是她起的頭,現下她憑什麼逃?想逃,沒那麼容易。 等他意會到時,如言咒的低幽語調加上攝魂術已雙管齊下,他在她拉開門扉、以為即將逃脫的那一瞬間施術。 他此等手段確實肮髒,但他路望舒本就是個下流之人,等待多年求不得,神智瀕臨瘋狂,他亦不知自身還會幹出些什麼來。 「姜老闆不想親近本督,是因懼怕嗎?」順著問題繼續提問,他屈指輕捏著她的秀顎,讓那眸光迷蒙的鵝蛋臉能保持著與他面對面。 「怕……很怕。」 他沉吟兩息。「為何怕我?」 她似乎想搖頭,但下巴被他捏住動不了,略困惑地眨眸。 「本督可曾害你傷你,為何怕我?」他加重追問的力道,話中有誘導有命令。「你說。」 「我怕……怕的是我自個兒,不是你……」 路望舒聞言一愣,心臟狂跳,輕捏她下巴的手攤開成掌,霸道地覆住她半邊臉容,顧不得氣血亂竄,他緊聲再問:「你對自己有什麼好怕?」 「我怕自個兒又想親近你,太想親近你,又要重蹈覆轍……」 她像把話都含在嘴裡,幽幽若歎,含糊不清,但路望舒聽得一清二楚。 他忽地傾近,單膝落地跪在她跟前,這一回是雙掌同時捧住女子的鵝蛋臉,驚異的目光以極近之距看進她那雙瞳仁兒裡。 「又……你說又。」他嗓音微顫,思緒飛快轉起,腦中浮現出一個想法。「上一世關於你我之間的事,你都還記得,因為那十八份紅絨掐金絲的帖子還生著我的氣,所以才不想見到我,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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