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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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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靜候卿再來 不……不對!這不是在夢中! 一切太過真實,不論是嗅入鼻間的、聽進耳中的,還有這一具肉身被扎扎實實碰觸到的感覺,那觸感清晰到令他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間立起,渾身顫慄,這感覺……太、太、太過真實! 「住、住手啊……住手!住手啊啊——」他本能地爆出吼叫,昂起頸子激切狂喊。 此刻的他,下身那一副再完整不過的陽物正被一條細繩系緊後高高吊起。 根部遭束縛之感正隱隱作痛,若非事前被灌下好些烈酒,頭昏腦脹的,胯間所感受的疼痛應該會比現下強上好幾倍吧? 這一場閹割是他年幼時的惡夢。 父死寡母再嫁,他被遺留在原地,真真嘗盡了世道的艱難。 他早就一無所有,飄零于世,任誰都能欺負太過弱小的他。 此際,專業的刀子匠手中所握利刃若然割下,隨時都能將他與自個兒的命根子和子孫袋斷個乾淨,就如同他記憶中那樣,一刀切下,一刀兩斷,從此的路望舒無根無子,失去身為男人的真正活法。 不……不! 淚水莫名奔泄,他克制不住哭得非常難看,把蒙眼的黑布都哭濕了。 「等等,請、請住手,我沒有被嚇昏,只是……只是有些難過,有些捨不得,想再瞧上一眼,大爺們行行好,能否揭開我眼上的黑布條,讓我再仔細瞧瞧自己的寶貝兒,記住寶貝兒的形狀,那、那將來等我老去,也好相認啊。」 閹割之前躊躇不舍的例子多了去,刀子匠們也不見怪,畢竟是斷人子孫的缺德活兒,得講究個你情我願,馬虎不得。 「看吧,仔細瞧個夠,真不願意千萬別勉強,咱們立時將你鬆綁,放你出去,誰都不耽擱誰。」刀子匠說話的同時,已解開那層蒙眼的黑布條。 路望舒與刀子匠眼對上眼,近距離交會,瞳仁兒震顫,有隱晦又明確的什麼從那雙漂亮鳳目遞射出去,直穿對方神識。 「大叔,我,路望舒,今日被刑過了,閹割得無比徹底。」路望舒喃喃自語,緊盯那解開他眼上黑布條的瘦高男子,異常認真且嚴肅地輕語。 負責按住他肩頭的另一名大叔扭起黑眉,直接開罵,「說啥子瘋話?你這小子的子孫袋還整副好好、高高吊著呢,刑過個屁!胡言亂語是哪根筋不對啦?你那……唔,不對……怎麼回事?你小子等、等一下……」 路望舒沒允對方那一聲「等一下」,鳳目迅速對上那人雙瞳,用的仍是再真切不過的語氣,重複道:「大叔,我,路望舒,今日被刑過了,閹割得無比徹底。」 「你小子真有病吧?想騙誰?專程來鬧的是吧?」負責固定他腰盤骨的第三位大叔瞠目狠瞪,但下一瞬就發現兩名同伴狀況不對。 「喂,鐵大、二頭,你倆怎麼了?突然定住不動是怎地回事?眼皮子眨也不眨,連眼珠子都不動,該不會中邪了?喂喂,別鬧啊!你倆別想捉弄人,後頭還有一堆活要幹啊,還有你這小子安分點兒……唔!」 逮住對方朝自身望來的目光,瞬間施術,按路望舒以往習得的經驗,越是脾氣暴躁、心緒不穩之人,越容易中招。 瞧,他同樣的話才又道出,上一刻還朝他怒斥的大叔已抖著嘴皮安靜下來,忘記那些欲吐出的話,黝黑臉上神情麻木。 「替我解開,放我下來。」路望舒針對第三位中招的大叔再下指令。 「是……是……解開……放下來……」喃喃自語,眼神呆滯,但雙手倒是聽話地動作了,大叔不僅將路望舒的四肢鬆綁,還解開懸著他整副子孫袋的細麻繩。 一獲自由,路望舒就迅雷不及掩耳地躍下那張閹割台。 可惜他忘記這具身子有多瘦弱,長期受饑挨餓,加上催動氣血驀然施術,他雙腳還沒踩穩便腿軟跪下,兩手撐在地上,連連嘔出幾口鮮血,連鼻中也湧出血來。 有人撈起他的身軀,將他安置在一旁的擔架上,是那位負責閹割的刀子匠。 他心頭陡驚,以為所施的術已失去作用,卻見大叔三人各司其職,等他被擺平在擔架上,有人替他蓋上被子保暖,有人端來湯藥欲強灌…… 路望舒這時才記起,眼前這些是受閹割者所受的照護,因為他已「閹割得無比徹底」,三位大叔僅是下意識完成後續之事。 一會兒,他被抬到後院的一間小屋裡安置。 屋中幾乎密不透風,還燒著地龍,這是為了不讓受閹割者著涼生病,路望舒開始昏昏沉沉,感覺體內酒氣未消,加上适才配合著灌下那碗鎮痛寧神的湯藥,眼睛都快睜不開。不……昏沉的主要原因,極可能是毫無預警連三次的施術。 當年之所以拜魯清田為師,正因親眼目睹魯清田施這一套攝魂術殺人。 無須弄髒自己的手,眼神接觸加上言語誘導,穿透對方神識,重塑五感的記憶,扭轉成以虛代實的狀態。 那次遭施術之人是東宮太子,這一晚,高高在上的盛朝皇儲在夜半時分揮刀自砍,抹脖子那一下把自個兒的咽喉都切斷,死意十分堅決。 經過暗中一番查探,路望舒後來才完整拼湊出此中的前因後果,說來說去,皆為情。 當時年屆四旬的魯清田在宮中有一位自小便相識的同鄉,是一位在尚膳監當差、領有內官品級的姑姑,姓溫。 據聞,這位溫姑姑放棄出宮嫁人的機會,願老死在宮中,全為了魯清田,甚至厚著臉皮主動提出想與他成為「對食」的關係,但魯清田從未答應,而他之後也再無機會答覆她。溫姑姑死在東宮太子手裡。 僅僅因為一次不小心的湯灑意外,把太子的襟口給弄汙了,表面大度的太子爺當場未發作,暗中卻命人將溫姑姑吊死在尚膳監的中梁上,弄得像似她畏罪自盡一般。 堂堂東宮太子都饒過她,是她自個兒不領情,偏要死給眾人看,把東宮的德行和善意都給污辱,更是玷污了後宮內廷,實屬大罪,最終竟連屍身都不得入鹼,被直接拉到城外的亂葬崗棄屍,任野狗和烏鴉啃咬啄食。 在路望舒看來,魯清田對那位溫姑姑並非無情,一直不願與對方結成「對食」關係,反倒顯出情根深種……那般心情,此際的自己已有所體悟。 他想到許多,想到陷他於危難,最後卻又因護他而亡的徒兒袁一興,他那傻徒兒亦是深陷男女情愛不可自拔,傻傻受人操弄。 這樣的人還有一個,那人是他。 思緒引領他回顧過往,才驚覺自己與魯清田是那般相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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