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鬥玉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她是天生的泅泳能手,身段靈巧,氣息沉長,她一臂勾著司徒馭,薄身如魚地在江中遊移,直到兩人幾要散出胸中真氣,她終於拖著他沖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

  隨即,她拖著他上岸,這處江岸離竹塢雖不甚遠,但偏僻許多,是支流又另分出去的一條細小支流。

  岸邊有四間連在一塊兒的簡陋房舍,原是塗小七的老家,但自從有了「三幫四會」的總堂水寨後,塗老爹一家全投靠了去,直接與大夥兒住在水寨裡,這兒便一直空著。而昨日將杜擊玉劫來後,為防萬一,敖靈兒亦是在此處睡了一晚,今日才過去竹塢那兒佈置一切。

  肩上扛著男人,敖靈兒的行動並未受到影響,提著氣,一步步將司徒馭扛進其中一間屋中,擱在裡邊的大榻上。

  兩人渾身皆濕,兀自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卻無心理會。

  他躺著,她在榻邊坐下,四目相凝,他的鳳瞳深幽幽,她的杏眼刷上一層水亮,在無聲中往來複旋地刺探、暗鬥,仍未分明。

  捆在司徒馭身上的雖是普通粗麻繩,但執行這項「任務」的刀恩海愛妻心切,兼之遷怒到他身上,捆綁他的方式周全得挑剔不出丁點兒缺點。

  他的雙手先是被扯至身後再交腕綁住,而綁住手腕的繩連接頸部,從頸部開始往下作環狀層迭的捆套,因此牽一發動全身,他雙腕稍動,繩子便勒緊脖頸。對司徒馭而言,要自行掙脫並非難事,只是得費些神、運用巧勁先震繃困住手腕的粗繩才行。

  被拖出江面、扛至這裡來,他一直遲遲未有行動,是因為竹塢的那團大火還深深印在他腦海中。

  他震愕得說不出話來,那團烈焰漸漸在幽深的眼底翻騰,越燒越熾。

  片刻過去,他薄唇僵硬地掀動,發出類似磨牙的粗嗄聲音。「你該死的幹了什麼?」

  氣海翻湧,心難平靜,一時間丹田內真氣亂竄,離走火入魔不遠了,他一時半刻竟提不出巧力掙開繩索。

  「原來刀二爺沒封了你啞穴。」敖靈兒秀眉微挑,也不理睬他發火的俊容,略涼的指尖拂上他的臉,撥開那些粘在他額際、頰邊的濕發。

  司徒馭咬牙,胸口窒塞,喉中又一次泛開腥甜,他幾已嘗到血味。

  「你燒了竹塢……你、你竟讓人燒掉那裡,還故意把劫來的人往裡頭擺……你怎麼能燒掉它?!」

  瓜子臉輕綻一抹笑,低幽地問:「我毀了竹塢,你捨不得?心痛了?」

  「當然捨不得,當然心痛!你是存心要我難受嗎?」吼著,他惱得側開臉,不教她碰。

  她的小手仍爬啊爬的,改而輕揉他優美的耳,見俊臉忿恨難消,她沉靜道:「只有浮橋燒毀,竹塢仍完好無缺。」

  他的視線迅速調回,發火的瞳底爍了爍,等著敖靈兒繼續說下。

  她抿抿唇,似笑非笑的。「放火前,我讓人先將浮橋與竹塢相接的材板抽掉,橋是毀了,但火勢不會延燒到竹塢,刀家那位美得驚人的二少夫人雖在裡頭,頂多嗆了幾口煙,不會有事的。」

  尚有,竹林裡她亦安排了人照看,倘若刀恩海蠢笨得無法將自個兒的妻子帶出,那最後還得由她的人出馬。

  司徒馭瞪住她,回想幾刻鐘前的情景,現下細思,那場大火確實只吞噬了浮橋,但因望去的方位不同,瞧起來格外的驚心動魄。

  「即便如此,為何要去惹刀家?你劫走人家愛妻,還這般挑釁,那把刀……你……你若出了丁點差池,我……我、我……你就是存心要我難受!」左胸又一次緊繃,繃得發疼。那把擲飛而至的烏剛刀和她的驚呼再再絞痛他,餘悸尚在四肢百骸中亂流轉。

  見他臉容雖峻,卻有情真,敖靈兒心下一暖,仍持平嗓音道:「是你先讓我難受,就不興我幹這一回嗎?」

  眉飛,鳳目瞠得更大。「我怎麼讓你難受了?」

  「你讓那個美得驚人的二少夫人摸了你的紫木琴,還允她大彈特彈,差些連琴都要送給人家了!什麼佳琴贈知音,我聽了就難受!」

  司徒馭五官定住不動,倒像真被點了穴,連鼻息都淺得幾要探不出。

  「你就為這原因……」

  敖靈兒雙頰輕赭,忍不住嚷著:「這原因還不夠嗎?你以為竹塢燒毀了,心疼得捨不得,因為有太多的記憶在那兒,而紫木琴便如那處竹塢,你彈給芸姊聽、彈給我聽,一直、一直都是它!可惡!你、你要拿去佳琴贈知音,我就不會心疼得捨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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