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狼鬼的海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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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 雨已歇停,日陽今晨終是露臉,一整個上午,慢條斯理地消蝕著門前四方天井下的一窪窪水灘,周遭漫著慵懶氛圍。 未時剛過,那負責準備並定時送三餐過來的啞大娘,手裡提著一壺燒好的茶水和一盤香酥小點,步伐緩而靜地走進敞開著門的房中。 將茶壺和點心放在桌上,褐臉一抬,見那坐在榻邊的好姑娘亦抬起雪容,對住她頷首,笑得有些兒靦覥。 啞大娘嘴一咧,自然而然地回應,她眨眨眼,用下巴努了努此時臉朝裡側、趴伏在榻上動也不動的男人,對他裸背上精采的紋樣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只雙手合十貼在左頰,比了一個睡覺的動作。 霍玄女淡笑搖頭,表示男人並非在睡覺。 跟著,她指了指攤在榻邊小幾上的幾色染料,又晃了晃撚在指尖的細長銀針,瞄了眼男人裸背,她皺著眉,嘟起嘴,故意擺出兇惡模樣,做出一陣狠刺的動作。 啞大娘嘴咧得更開,被她逗笑了,看看放鬆戒心、伏在那兒已讓人「宰割”了好一陣的男人,又瞅瞅霍玄女,她拳頭相抵,翹起兩隻大拇指相對,還用力地點了點。 那是男女兩人相親相愛的意思。 霍玄女頰邊淡赭,點頭也不是,搖首也不對,唇邊仍持著淺弧。 啞大娘沒再逗留,取來擱在一旁的大託盤,俐落地收拾著桌面上用過的午膳和碗筷,然後安靜地退出去了。 在這宅子裡住下,霍玄女發現,除了這位啞大娘外,當真無其他傭僕。 她極愛這般的沉寂、寧靜,像是在浮生裡偷得的珍貴閒暇,不必理會其他,單純而美好,即便日後分離,也能教她放在心底深處,再三憶及。 「你何時把啞大娘收買了?”男人低問,伏著的上身改為側躺,一臂瀟灑地撐著後腦勺,瞧向她的目光深幽幽的,有些似笑非笑。 見她神情微惑,鳳善棠繼而又道:「你打算用那根銀針謀殺我,她瞧了只是笑,根本沒想出聲提點我。” 霍玄女臉頰泛熱。「啞大娘沒法兒說話,你要她怎麼出聲?”原來适才同啞大娘的比手畫腳全教他偷窺了。她心一促,想起啞大娘最後對她翹起的兩根拇指……他一樣瞧見了嗎? 他英眉一桃,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是了,所以她就由著你下手了。” 這男人又在逗她了嗎? 有時,她實在不太分辨得出他話裡認真的程度,即使……與他已有著男女間最親昵的關係,他對她而言,仍是一道錯綜複雜的謎。 然而,她想解開這最後的謎底嗎? 美好唇角悄悄淺勾,她的心不再躁亂、迷惑了,因她明白了自己,說到底,就是為著這樣的一個男人悸動罷了。 心裡有他,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 心裡有他,那是她自個兒的事,與任何人無干。 她的長髮又被男人捲進手指裡把玩,讓她小臉不由自主傾向他,冰額一下子撞上他的熱唇。 「你、你……不要一天到晚玩我的頭髮啦。”老天!怎麼嗓音聽起來像在撒嬌?!她抿住唇,揚眸瞪人。 「我有否說過,我不愛這個顏色?”他依然故我地握住她的發,眯起眼,彷佛那染作墨黑的髮絲犯了十大天條,罪不可赦。 男人抱怨的言語和指責的眼神,這短短五日,霍玄女遭遇的次數十根指兒也數不清。他甚至要她「補過”,不容拒絕地要求她,重新將他背上那九天玄女的黑髮紋作雪絲。 如今,按著他的意思再次黥紋,細心走描,再將刺出的點點血珠從寬背上拭去,將發染白,白髮澄容,那模樣……分明是她。 原來,在那一年的那一刻,她已將他放在心中,才在不經意間把自己化作守護他的神只,伴在他身邊嗎? 腰間一緊,她忍不住輕呼,整個人被他帶上了榻,躺在他身下。 「你不愛也沒辦法,我我……我說過好幾遍了,洗色的藥劑留、留在連環島,沒帶在身上。”她又結巴了。唉唉…… 粗獷的男性氣味充斥鼻腔,他一腳擠進她腿間,一掌拂開她的發,讓那張綻開暈紅的雪臉完全呈現。 儘管霍玄女心意既定,並不表示在這男人親昵的舉動下,也能矜持得住,反倒是明白了對他的情愫,他的碰觸和親吻,甚至僅是一個深邃注視或似有若無的笑,她的心便輕易被盈滿,如迎風鼓脹的大帆。 鳳善棠深刻地對住她的眸,卻不言語,看不出是否完全相信她的說詞。 她心底悄歎。「你背上剛黥紋完,還重新染彩,傷口仍在吃色,會痛的,你、你不要亂動。” 「你擔心?”他嗓音好低。 這會兒,換她咬唇不語,沉吟著,那微涼的小手撫上他的峻頰,以指尖緩緩描繪起他的輪廓。 十指連心,她的意念由指尖流瀉而出,她並不渴望他明白,因為,那也是她自個兒的事。 鳳善棠雙目刷過異芒,猛地俯首吮住她的唇。 他吻得極重,糾纏了一陣,直到底下的姑娘喘息不已,雪容漲紅,而那對霧眸中教他莫名不安的飄忽終被他擊散,他才放開了那張柔唇。 「我猜,最能教你擔心的,還是許許多多遭拐騙、擄劫,然後流落海外,被人給出價叫賣的姑娘吧?” 霍玄女神志一凜,眸光定定,不知是否錯聽,竟覺他的言語微有酸味。 氣息仍亂,她費力調適著,聲略啞—— 「她們……不該是那樣的運命。那不公平。”也極度的殘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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