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情劍會英雄 | 上頁 下頁


  招弟怔了怔,沒想到他會回答,也沒料及會是這樣的答案,使她不由得要去猜想,這其間到底藏著怎麼的故事?如何的驚心動魄?竟讓一個昂揚豪邁的男子心懷憂傷?

  能問嗎?她兩眸緊緊地看著他,幾次掀唇皆未出聲,終是忍下。

  他似乎不想多談,動手拔除地上的雜草,迅捷地整理墓地,然後拍了拍覆著在石碑上的土塵,這時,一條白巾遞到他眼下。

  「用這個吧。」

  他順著白巾往上望去,注視著一張坦誠的小臉。

  「怕要弄髒。」他沒接下,仍用雙掌拍掃墓碑。

  「髒了洗過便是,有什麼好怕的。」招弟抿唇微笑,白巾已自動履在石碑上,拭去黏在其上的灰土塵壤。

  鷹雄動作稍頓,沒再贅言,二人很快便整頓好這處墓地,招弟轉身往小河步去,感覺鞋面微微浸濕,她蹲下身,就著清明的月光,在河中揉洗自己的巾帕。

  一道陰影緩緩罩住她,那男子已來到身後。

  這個夜原屬孤寂,在過往塵事中追思,自譴著、遺憾著,獨自徘徊。但,卻多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姑娘。鷹雄雙目深沉,瞪住蹲在河邊的纖細身影,兩腳已下意識朝她移動。

  招弟擰淨白巾,跟著起立回身,平聲靜氣地道:「擦擦手吧。」第二次將巾帕遞到他面前。

  這回,他倒沒想太久,伸手接了過來,在兩掌間擦拭。

  「只有姑娘家才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他道,聞到一股暗香。

  聞言,招弟好不服氣。「誰說的?!我阿爹就有。他有七八條可供替換呢。」

  鷹雄低唔一聲,挑了挑眉。「肯定是你娘親為他張羅的,男子漢大丈夫,誰會把自用的汙巾拿去薰香?」

  「不是我娘,是我家雲姨,她是娘的親妹子……我娘親她……她已去世好些年了,一直是雲姨照顧我們。」瞧瞧天上的月,玉盤溫潤,銀光皎潔,柔和地鋪灑著,想起雲姨和家中姐妹,她心中一片柔軟,側首凝住他,自然便問:「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只我一人。」他答得簡單,卻聽姑娘輕輕歎氣,帶著惋惜。

  「那豈不是孤單極了?我底下有五個姐妹,打小感情就好,笑一同笑,哭一起哭,喜怒哀樂有人陪伴,遇上困難相互扶持,還有雲姨和阿爹……」她忽地停頓,搖了搖腦袋瓜,笑著又道:「你知道的,四海鏢局在我阿爹手中闖出名聲,鄱陽九江一帶,人人都知我阿爹大名,他呀,一直很想有個男孩繼承家業,可是偏不能如願。」

  鷹雄唇角微彎,嗓音略沉,「所以,你才被取作『招弟』?」

  她頷首,兩頰暈紅,聲音清朗中夾帶笑意:

  「爹想看我能不能為竇家招個弟弟,但希望還是落空了,我二妹名叫『帶弟』,三妹是『來弟』,四妹和五妹恰巧是對雙胞,爹本想再找兩個什麼弟的名字取了算了,雲姨卻大大反對,說道一堆的『弟』,弄得不知誰是誰,喚個名字還得想半天,兩人為此起了好大的爭執,最後,雙胞胎的名是由娘親起的,四妹叫『盼紫』,紫色的紫,音同男子的子,五妹名喚『德男』,道德的德,音跟獲得的得一樣。唉……這才停止了雲姨和爹之間的爭吵呢。」她迅速瞥了他一眼,見他眉眼淡靜,驀地止住話題。

  「怎麼不說了?」他問。

  「鷹爺不愛聽的。」她歎了口氣,仍微笑著,「每回提到家人,我總要說上一大串,拉拉雜雜的,也不管旁人願不願聽,這習慣真得改改。」

  「我想聽。」他忽地丟出一句話。

  招弟頓住,瞪大眼眸,瞥見男子雙頓略削,宛如一對笑渦。

  他主動問:「你說你底下有五個手足,尚有一位姑娘吧?你爹爹為她取了什麼名字?」這些家人之間的趣事似乎離他極遠,早習慣孤獨一個,除了義弟義妹尚在人世的那段歲月,雖歡樂,亦是聚少離多,而今……人事已非。

  招弟噗嗤地笑出聲來,離開河邊,越過他面前繼續步去,今晚月色溫柔,夜風涼爽,很適合散步。

  不太明白怎麼一回事,是為了聽她敘說家中趣事?亦或突然升起散步的興致?等鷹雄回過神來,才發覺雙腳自有意識,已跟著她身後而去,兩人在草坡上信步緩行。

  好一會兒,招弟終於開口:「雙胞之後,我還有個六妹,阿爹到此已然心死,他和娘親向來恩愛,互敬互憐,絕不願為子嗣問題納妾。」她瞅了他一眼,眸光如星,笑不離唇。

  「我六妹名叫『金寶』,那是我阿爹為竇家第一個男孩想出的名字,一直擱在心底,最後乾脆起給六妹。金寶、金寶地喚著,我想多少能彌補他的遺憾吧!」

  「你阿爹不該心有遺憾。」他低低一吐,雙臂負於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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