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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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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爺,是我。」招弟兩手握在身側,抿了抿唇,勇敢地迎視他。 鷹雄不由得怔然。适才步出城外,他便知遭人跟蹤,以為是武林中的恩怨,有人尋仇來了,畢竟,如他這般在江湖上來去,在正邪裡闖蕩,吃過他苦頭的宵小之輩不知凡幾。他等著瞧對方的把戲,沒料及竟是這個小姑娘。 招弟見他不語,只得硬著頭皮歉然地道:「我回房後睡不著,在窗邊坐了一會兒,今夜十五,月娘好大好完,我瞧著瞧著……就見到你跨出房門,穿過天井,我心裡頭好奇,所以……所以就偷偷跟來了。」今夜的月娘的確又大又亮,將她羞窘卻又故作鎮定的模樣完全呈現。 「對不住,是我不對。」她微微福身行禮,心中甚是難堪。 沉吟片刻,鷹雄終於開口,雙目銳利地盯住她。 「竇姑娘,你可知悄悄尾隨我身後,會有多大的危險嗎?」略頓了頓,又道:「江湖走踏,危機四伏,不知跟蹤在後的人是誰,我可能會為了先發制人,一開始便下殺手,就如這般——」話未落,他出手迅雷不及掩耳,招弟只覺眼前一花,不能抵擋,頭頂已教他用五指按住。 「天靈蓋是人最脆弱的部分,只稍灌入掌氣,或五爪一捺,你還能有命嗎?」他語氣平淡,聽不出是否惱怒著招弟的跟蹤,但話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濃厚。 他雙目微眯,五指精確地掐住她頂上的要穴,稍稍施勁。 「我這一抓足可碎石,你不怕嗎?」 招弟想搖頭,可是無活動彈,眼珠子往上瞄了瞄他的健臂,接著緩緩與他對視。「鷹爺的手勁當然不容小齟,果真施力,招弟絕無活路,可是……你不會下手的。」心中篤定,她甚至慧黠地對他眨了眨眼。 「是嗎?」他挑眉,冷笑,仍不放手。 「鷹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守信義、重承諾,在仙霞隘口時,你曾親口應允我阿爹,要毫髮無傷地看顧我、送我至溫州,直到我們父女會合。」她語氣低柔了些,瞧見男子眼瞳中閃爍兩簇火光,似笑意隱隱。深深吸了口氣,招弟又道:「你不會對我下手,至少現下、在這河坡上,我會安全無虞,你絕不會自毀諾言,畢竟……我阿爹還沒來呢,你尚得把我完整地交還回去。」 這小姑娘竟懂得拿話擠兌他?! 鷹雄輕唔一聲,看她的目光柔和許多。月華照映下,那張小臉仍帶稚性,眉眼舒馳,想自己不知多長她幾歲,江湖閱歷不知較她豐富多少倍,如今卻讓她用話堵死,拿一個小姑娘家莫可奈何? 「鷹爺對我氣惱,是我不對。但若要殺我洩憤,也得等我爹來。」 她真不懼他。 忽地,胸臆中發出雷般的笑聲,響動四周,寂靜頓失平衡,他這一笑,震亂小河清澈的流音,震亂拂過草坡的風速,也把招弟的神智震得傻愣傻愣地,小嘴微微張著,眨也不眨地瞧住他豪氣的笑容。 這個清寂的夜似乎起了變化。 片刻,笑聲漸歇,他終於收回五指,點點頭道:「沒錯。我不會自毀諾言。」跟著,目光在她面容上打轉。 相處至今,到現下他才詳細地打量起招弟的長相,之前只覺得小姑娘一對眼眸特別明亮,蘊含著沉穩氣度,而今月光皎潔,芙容鑲上一層銀輝,眉清目俊,鼻樑秀挺,也是張可人容貌。 那爽朗大笑緩和了男子粗獷的輪廓,招弟胸口好痛,不禁咳了咳,才知自己瞧癡了,竟忘記呼吸。 「鷹爺為什麼笑?」好不容易回過神,她費力地穩住氣息。 鷹雄沒回答,深刻地瞧了她一眼,身軀逕自轉向,去面對臨水的那個墓塚。 想也沒想,招弟舉步跟了過去,旋到他面前。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瞧他的背影,總覺得那寬闊的肩上承擔著什麼,沉沉地壓住,流瀉出過多的滄桑。 鷹雄不理會她,只將視線沉默地停駐在墓碑上,前一刻的放懷笑意早已收斂,他眉峰微鎖,忽地「咚」一聲、戳破酒罈上的封膜,提壇便飲。 隨著他的目光望去,招弟見那墓碑用堅石打造,上頭刻有一男一女的人名,字體雄勁、入石寸深,而立碑者正是身旁沉默飲酒的男子。 死能同穴,是一對情深愛侶吧! 他眉宇間浮現的憂傷,卻又為何? 「他們是誰?」此話間出,招弟頓覺後悔,她沒忘記之前他送她回房,在房門前那段對話,而這一問,自己又觸犯到他的隱私了。 鷹雄仍由日顧地喝酒,灌下半壇,卻將剩餘半壇灑在墳前。 「我的義弟和義妹。」酒罈已空,「咚」地一聲教他拋到小河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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