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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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山李氏這一代長房,大老爺李獻楠官拜右相,可說是文官之首,二老爺李惠彥統領京畿九門軍務,與皇城禁衛軍、三法司衙門甚至是京郊外的虎驍營駐軍互有聯繫,如此一文一武、相輔相成,在大盛朝堂上方能穩居不敗之地。 但如今李惠彥算是廢了,差事沒了,權位也沒了,頂多得了建榮帝一道寬慰嘉勉的聖旨,還有就是宮中賞下的一堆聖藥補品,如此而已。 隆山李氏這個「巨人」就像無端端被砍斷一腳。 當真無端端的,因為到現下還查不出當日馬匹為何集體發狂,亦無法確定是否純屬意外,還是真有人故意為之。 將帥之棋驟然被廢,能接替撐持的棋子還不夠火候,眼見著苦心經營的局面要付諸流水,滿右相府為著二老爺李惠彥的遭福陷入愁雲慘霧中,李明沁在驚愕之餘卻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的想法很簡單,至少這一世,封勁野不會再死于二伯父刀下,那幾乎是剜出她心臟的可怕一幕,令她痛徹心扉的一幕,這一世不會再發生。 再者,隆山李氏在此刻失去對京畿兵力的掌控並非壞事,無兵無權便翻不了天,能從此安分過活便不會引禍。 想起上一世慘遭屠戮的昭陽王府,以及漢章王攻入帝都後被圈禁在右相府中等待發落的李氏女眷們,光想起這些,李明沁對自家二伯父此刻的慘狀便同情不起來。 當然她表面上仍可裝著,也能裝出滿滿真摯去關懷二伯母和妹妹們,只是望著那一臉生無可戀、臥榻不動的二伯父,她內心卻是連連冷笑。 面對親人,即使是至親之人,她已變得惡毒,試問,經歷過遭親人那樣的背叛欺騙,心又豈能不變? 更令她心堅如鐵的是,本以為府中眾人目前最擔心的該是李惠彥的傷勢復原狀況以及其心緒狀態,未承想他們把腦筋動到她頭上。 如今她是未嫁之身,雖已是大齡二十四,模樣倒算得上好,加上她亦是正經的隆山李氏女,如此要談到一樁好姻緣並非難事。 而所謂的「好姻緣」不是她覺得好,是必須有利於隆山李氏,能為家族帶來強而有力的好處,那才是好。 新任的京畿九門大司統陸兆東年三十六,曾娶親,後納兩名妾室,育有一嫡女與兩個庶子,後正妻因病亡故,至今尚未娶填房,李獻楠便尋思要把她這個大齡侄女嫁給姓陸的為妻,這兩日柳氏幾回尋她說話聊事、旁敲側擊地探她心意。 試問,能有什麼心意? 她李明沁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氏長輩想拿她聯姻,欲藉此穩住帝都兵力的掌控罷了,還裝模作樣想問她心意,可笑至極! 然,她已非上一世任憑擺佈且安然認命的李氏女,家族的榮光、氏族的繁華於她而言無足輕重,她心中所重的,是那個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還有那些無辜遭禍、因她一念之差喪失性命的人。 面對這一場挾逼迫意味的勸婚,她其實可以逃得遠遠,回清泉穀也好,去西關獨自過活也非難事,又或者浪跡天涯……有過上一世的磨難和經歷,她心靈柔中帶剛,不會再妄自菲薄。 如今的她去到哪裡都能安然活下去,但遠離帝都、遠離隆山李氏之前,她需得確認封勁野能好好活著。 他要好好的,朝堂才不會亂,大盛朝堂不亂,沒有內鬥,才能使外族有所忌憚,如此才能保百姓太平。 今兒個午時剛過,她為了躲開柳氏的「閒聊午茶會」,不得不以清泉穀捎來消息、有事相托的藉口溜出門避禍,獨自一個在大街上漫無目的晃悠。 此際她邊走著,腦中一幕幕若走馬燈,無數念頭湧上。 這一次出清泉穀回到右相府,府中調了兩名貼身伺候的丫頭過來,果然還是瑞春和碧穗。 她連兩丫頭的事也不得不仔細思慮,暗忖著,若瑞春和碧穗的姻緣如同上一世那樣,得在西關才能遇到有緣人,那這一世等到她再次離開帝都,是否還要將她倆帶走? 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儘管重活一世,她依舊沉吟琢磨。 前方不遠處的街心忽起騷動! 她頓住腳步,揚睫看去,就見一龐然大物似一道黑旋風般狂襲過來,將大街兩旁的攤頭掃了個亂七八糟,行人慌急閃避,驚呼和詛咒聲不絕於耳。 那是匹毛色黑亮的駿馬,也不知如何驚著了,竟在熱鬧大街上橫衝直撞! 「小心!」李明沁正要退避,眼角餘光忽見一名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手持紮花風車,被驚著似楞杵在街心。 李明沁反身撲上,抱住孩子順勢滾地打了兩圈,同時間她聽到馬匹高亢的嘶鳴聲,刺得人耳鼓發痛,隨即頭頂上一陣疾勁風勢掃過。 她抬頭回望,那作亂的巨獸就停在跟前,前腳巨蹄離她僅一步之距,剛剛頭頂上那一陣勁風想來是駿馬高揚的雙蹄朝她落下所帶動。 千鈞一髮間,有人躍上馬背,此匹巨獸無鞍無轡,來者猶若天降神兵,竟徒手揪著馬鬃生生將這發狂的畜生控制住。 馬匹雖被控下,四蹄仍不安分地在原處跺踏,大馬頭亦不安地輕甩,鼻息粗嘎不已。 她望著馬背上那人,背著光的身影高大魁梧,頭髮隨意紮成一大把,鬢角微卷著幾縷…… 尚未看仔細對方的五官模樣,她鼻中發酸,喉頭繃起,早把這再熟悉不過的人認岀。 封勁野,她家大王……噢,不,這一世他不是她家的,他……他…… 等等!驚馬? 見他當街露這麼一手,有什麼迅速從她腦海中掠過,是他曾經同她提及的。 李明沁臉色一變再變,思緒在短短瞬間輾轉回繞,靈光乍現—— 他確實說過關于「驚馬」一事。 那時他將她摟在懐裡,面前擺著的是常置在昭陽王府大廳裡的那組巨大沙盤,他正在跟她講述一場歷史上記載的戰役,邊利用沙盤演練,令她邊聽邊看、輕易能懂,然後還提到兵不厭詐等等策略,話題就連到「驚馬」。 他說自己還是個小兵時,曾憑藉一股孤勇單獨潛進敵方陣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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