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大王心頭朱砂痣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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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後頭一名士兵高聲大呼時,李明沁已從陡直高聳的西關城城頭一躍而下。 滋味是痛苦、是殘忍,卻也那樣美好。 希望天地有靈、天地有情,能允她以鮮血為祭,消了此業。 希望……她的碎骨與血肉與他融在一起,散在這一片西關城腳下,化作沃土也好,變成風沙亦行,自此不分離。 §第五章 他不識得你 腦杓落地瞬間,耳中仿佛還能捕捉到頭骨碎裂的聲音,混著鮮血的淚滲出眼,青空不見了,高聳壁牆亦不見,劇痛來得快去得更疾,李明沁雙睫垂落,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真真切切死去,死得透澈,離體的魂魄見到那具摔成怪異角度的軀殼,緊抱在懷的白玉骨灰輝碎得徹底,一璋子骨灰漫不進野大的風中,而是被大量漫出的鮮血挽留了一地。 未料,死去的她還能再度張開眼睛。 醒來,不僅僅是醒來而已。 原來這世上真有奇跡。 她發現自己重生了,重生在建榮三十六年,春。 建榮這個年號共三十七年,帝崩于夏末秋初,所以她重生在建榮帝駕崩的一年多前。 更教她驚楞的是——早該成親的她竟仍是未婚之身! 按上一世的走法,她是在建榮三十五年深秋時分嫁進昭陽王府,但如今已建榮三十六年,她重生醒來,人卻還在清泉穀中。 那一日睜開眼睛,谷主前輩就隔著方桌坐在對面,桌上擺著一盤下了一半的圍棋,見她 迷迷糊糊撐起上身坐起,谷主前輩笑歎—— 「怎地下盤棋都能下到睡著?老身的棋路有這麼悶嗎?” 她訥訥不得言,當真驚呆,都不知過了多久才艱難地擠出聲音,不敢置信般自言自語。 谷主前輩像也覺察到什麼,先是挑眉楞了楞,隨即平靜頷首。 「嗯……阿沁是問為何會這般?為何回到這裡?為何……沒死?原來你已死過那一回。”老人家將手中把玩的棋子放回棋缽內,笑笑道:「因果難言啊,何須質疑迷惘?你此際就是這般,就是在這裡,就是……活著了。能活著,豈有不好?” 活著,很好。 這是老天爺賞的恩惠,她重生了,雖然距離建榮帝駕崩以及大盛朝內憂外患的動盪僅餘一年多的時間,她仍有機會扭轉許多人的命運,撥亂反正。 隱約覺得谷主前輩對於發生在她身上的天機有所洞悉,然天機不好洩露,谷主前輩原就是世外高人,老人家沒想多說,她也就沒再追問,總之她因緣際會得了此重生機會,豈能不好好把握? 於是很快便拜別谷主前輩,出清泉谷,策馬回帝都。 然而回到帝都這些天,她明查暗訪得知不少事,亦確認了不少事,內心疑雲卻不減反增。 她最關心在意的人自然是封勁野。 這時候的他確實已封異姓王,一樣被御賜了一座昭陽王府,但建榮帝未曾賜婚封勁野,他亦未主動求娶誰,如今的昭陽王府中沒有主母王妃。 她潛進茶館聽人說書,說的正是「西關軍大敗碩紇虎狼,老番王人頭落地,小番王束手就擒”的段子,按說書人所講,段子的內容與她上一世所知的頗有差異,簡直把封勁野當成半仙,處處制敵機先。 似乎碩紇虎狼軍一開始就連連吃痛,如何都施展不開。 敵方明明有著十萬大軍,尚未迎來最終決戰,竟已被西關軍接連幾回的誘敵巧計摧枯拉朽地耗掉大半人馬。 她後來去查朝廷每月公告並送往各地的邸報,上頭簡略記載西關大捷之事,結果證實了,說書人的段子寫得不算誇張,封勁野確實贏得漂亮,比之上一世艱苦暴戰,這一次西關軍的傷亡人數相比之下少得教朝野震驚。 上一世建榮帝就肯幹綱獨斷、聖心獨裁地冊封封勁野為異姓王,這一世當然更加毫無懸念,說封王就封王,雖無賜婚一事,卻把距京畿最近的虎驍大營交給他一併管著,與隨他進帝都的一萬西關軍一起操練。 虎驍營三萬兵馬在上一世與他分庭抗禮,如今卻被他掌握在手,李明沁得知的同時都不知自個兒臉上是何表情。 還有一樁意外之事更令她愕然—— 此次回到帝都,才知身為京畿九門大司統的二伯父竟在前些時候摔斷雙腿,說是在京畿九門司的馬廄裡出了事。 當時李惠彥與一干手下才翻身上馬,十數匹駿馬突然驚狂乍起,在馬廄內橫衝直撞,使得還圈在馬槽內的其他馬匹亦隨之躁動大亂。 李惠彥在馬匹衝撞中摔落,腿骨當場遭馬蹄踩碎,若非一名手下飛撲過去抱著他及時滾離,他整個人真要當場被踩成肉泥。 李明沁這一次回右相府,家裡人見她突然回來,還以為她是聽聞了消息專程回來探望自家二伯父,畢竟是生死大關,她理當出谷回來探望長輩,而有了這絕佳藉口,她乾脆將錯就錯。 至於李惠彥那一雙腿,骨頭碎得根本沒可能接續上,唯一的辦法只能截肢。 出了這樣的禍事,相府中氣氛並不好,也不可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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