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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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有著懊惱,融著焦躁,不知怎地,她心被扯緊,更痛,也讓她固執地不願張眼。 禾良……禾良…… 那聲音一直盤旋在耳,欲說些什麼,她聽不清了。 她只覺得累,好累,好乏,想睡…… 那一日,禾良玉臉慘白猛掉淚,最後雖昏昏沉沉睡去,仍嚇得游大爺快馬加鞭奔向城南「杏朝堂”,強盜上門似地親手把老大夫逮了來。 老大夫號過脈,說是母體無礙,胎位亦正,僅是操勞了些,怕有病落心頭,於是先開下一貼甯神安胎藥,發發汗,好好睡上幾覺,人也就精神了。 禾良喝過藥後,真睡沉了,一夜無夢,直至隔日午時才醒。 她醒後,一切一如往常。 她這個當家主母不得閒,仍是做該做的活兒,管該管的事兒,老太爺的八十大壽在即,她忙得不可開交,誰勸也沒用。 至於那道「米香蹄膀”,她回「春栗米鋪”重新挑米種,雖不及「雪江米”軟嫩具濃香,也是足教人再三垂涎的一道佳餚,何況還有她的真誠心意融入其中,老太爺做大壽的當天,吃得可歡喜開心。 一切像是無事,唯一深感有事的,就游大爺一個。 從那天起,禾良沒再和他說話,像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這宅子裡發生的事,沒一件能從老太爺眼皮底下溜過,他老人家也知兩隻小的出了點事,有些狀況了,但在他八十大壽的宴席上,他仍是樂呵呵地玩他自個兒的,吃那些好吃的。小夫妻之間的來來去去,方方圓圓,他暗暗看好戲,就看在外頭一向耀武揚威的大岩子怎麼個淒慘落魄……是說,也該有誰治治這渾小子嘍,他家的孫媳婦兒真行、真好、真妙、真高招,特地在他八十壽演這麼一出,真是乖孩子! 辦妥老太爺的壽宴,當晚,禾良讓兩丫鬟服侍著,早早上榻睡下。 她面向榻內側躺,手撫著隆起的肚腹,瞅著自個兒映在內牆上的孤單淡影,不知怎地,一抹說不出的酸楚整個席捲上心。 思緒浮沉,她想得太多,卻沒能抓住任何一條思絡,於是神魂幽幽漫漫,她似睡非睡,模糊間,聽到銀屏和金繡在床帷外與誰說話。 「……少夫人上榻睡了……呃,沒說不舒服,就是累了……” 「有……有喝了一小碗鮮魚粥,要盛第二碗,她便喝不下了……” 兩丫鬟唯唯諾諾的,快哭似的,但鼻音雖濃,最後仍鼓勇道—— 「秀爺……這兩、三晚您都睡在院內書房,今晚……怎麼跑來了?您別為難少夫人,她真是累了,都、都睡沉了,您就別……別……” 「……別再尋她出氣……秀爺要想罵人,就、就罵咱們倆好了。”頓了頓,聽得見吞咽口水的聲音,很從容就義又說:「但要走遠些再罵,別在這兒罵。” 「出去。”男人低沉命令,聲音不大,但威力十足。 側躺在床帷內的人兒微乎其微一震。 把兩個紅著眼眶、被他瞪得眼淚欲掉不敢掉的丫鬟趕出去後,遊岩秀這把心頭火仍舊「噗噗噗”地騰燒。 她們把他說得像是只會欺淩女人、惹女人傷心淚流的混蛋!唔……好吧,他確實有不對的地方。 他本性原就不可理喻、蠻不講理,尤其對上自個兒的小娘子,她不理他,他昏頭轉向,看什麼東西都不順眼。 是說,她對他也太狠,他那天盛怒中,說了幾句混賬話,她不痛快了,可以罵他、咬他、踢他、捶他,就是別不理他呀! 她拿這招對付他,他還能活命嗎? 哀哀怨怨地歎氣,他撩開帷幕,輕手輕腳坐上榻沿,原以為妻子已經睡熟,卻見她擱在腰腹上的纖指動了動,憐弱背脊亦似有若無地顫了顫。 她醒著,明明聽見他了,偏不回眸嗎? 「你就是不想看到我,寧願裝睡,也不肯跟我說話,是嗎?”他坐進些,大掌撫上她的肩頭,感覺她忽地緊繃起來。 他心也跟著緊繃,手慢吞吞挪移,改而覆住她的手。 她小手沒有如以往那樣反握他,而是輕顫著,指尖甚至微透冰涼。 她這是在惱他?還是……怕他? 胸中一鬱,他放開她,收回手臂,側躺的人兒沒回眸瞧他一眼,要不,准能覷見他眉宇間滿布的落寞和懊惱。 「禾良,跟我說話。”心中很慌,但他只會命令。 要說什麼呢?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禾良想,若她那樣問,他必定那樣答,可她說的話,他不愛聽的。 她也歎氣,淚水溢出,流過鼻樑再流入另一眼裡,然後兩眼的淚混在一塊兒,墜落在枕上。唉,她怎麼變愛哭了?越來越愛哭,這不像她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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