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雷恩那 > 我的大老爺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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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被重捶一拳,五官略皺。「你只是見他可憐,賞了他一些。” 「我全給了。”她坦然看他,專注看他,吐出的氣息越來越溫熱。「穆夫人重病初醒,能多進食是好事,她想喝『雪江米』熬煮的粥,我當然全給了。” 「那你拿什麼做老太爺的『米香蹄膀』?”語氣陰森森的。 「『春栗米鋪』有好幾種米可拿來替代,我明兒個回米鋪一趟,爹能幫我選。” 替代?替代?! 他目中小火陡地竄高,火大了。「我不要替代的玩意兒!我就要最好的,我要老太爺在壽宴上吃到最好的!” 她用力持平噪音。「我也想老太爺吃到最好的,我——” 「不,你不想。”他恨恨阻斷她的話。 想到她被握了手也不懂掙扎,姓穆的一開口,她乖乖就把東西奉上,他要她過來,別跟姓穆的站在一塊兒,她不理,卻心疼起人家,還拿帕子要替對方拭血……越想,他心頭越糾結,腦子越沉重,惱恨得無法控制。 「你偏心!”他不講理地指責。「你為什麼顧著別人,不顧我?為什麼心向著別人,不顧我?” 「……什麼?”禾良明顯一怔。 他、他說了什麼? 她聽他低咆,看他緊握雙拳,心臟被某種無形力量掐住。 她心在痛,為著某個很詭異的職責,她不知該如何反應,似乎瞬間失去思考的能力,腦袋瓜依舊黏在她頸子上,但沒辦法動,昏沉沉的重量猛地往下壓,壓得她只能憑本能呼息。 「你說……我偏心……”她陷進迷境般低喃。 「你偏心你偏心你偏心!”他還嚷,大手卻一把包握她的手,既搓又揉的,急要把別的男人留在她手上的感覺揉弄掉似的。「你就是偏心!” 「偏心……”她順著他的話又喃,有些恍惚。「……我心向著別人?” 「剛才在後院,我喊你,你不理我,你去理你的穆大哥,卻不來理我。你這樣做,我……我不痛快!我很不痛快,你知道嗎?大爺我不痛快!”痛得像被佈滿倒鉤刺的鞭子狠掃一記打得心臟快裂開,皮開肉綻,既恨又痛,難受得直想去傷害誰。 禾良定定望著近在咫尺的男性面龐,如此熟悉,如此占滿她的心。 他的眼窩深深的、眼眶紅紅的、湛動的漂亮眼珠裹著可疑的水氣,氣惱的、不甘的、心痛的種種情緒匯成底蘊,他痛,她也痛,分不清誰對誰錯,鬧不明白誰的痛比較多…… 怎會鬧成這樣呢? 兩人竟為小小一袋米弄得不愉快,想想其實好可笑,不就一袋米罷了,怎會鬧到這等田地?很好笑啊,但,她笑不出來。 被嚴重誤會,卻不知如何解釋,能怎麼跟他說呢? 倘若這兩年半的日子,如此親密地朝夕相處,如此深入彼此的生命力,而她都無法讓他明白,她這心裡除他以外,不能再有誰,如果連這樣他都不能懂,她還能怎麼跟他說? 他杏目微紅,氣怒難平,像氣得要流淚。她看得心很痛、很痛啊…… 「你……你哭什麼哭?懷著孩子還掉眼淚,很傷眼的,你不要哭!” 結果是她哭了嗎……連哭也不允嗎?她突然感到好笑,也真的笑出聲,邊笑邊哭,淚水嘩啦啦地流,浸濕她一張白慘慘的雪臉。 「禾良!”遊岩秀緊聲喚,摟住她往後軟倒的身子,眉宇間刷過慌急之色。 「……好悶……”她細緻眉心不禁擰起,出氣多,入氣少,像吸不到空氣,額面滲出冷汗。 聞言,遊岩秀恍然一悟。 他連忙拖著她的背輕放在榻上,跟著七手八腳把兩邊的垂帷束起。 這初夏時節本就熱了些,他還發蠻低把她困在床帷內,審得她頭昏目眩,他也跟著白了臉。 帷簾一開,再加上有徐風吹入敞窗,禾良感覺那墜入泥沼般的沉窒緩了緩,只是方寸間的鬱結猶在,悶悶堵著心、堵著喉。 有誰絞了一條冷巾過來,略笨拙地替她擦拭額面,然後還顫著指解開她領上的小暗扣,試圖讓她舒適些。 何必待她好呢? 他這麼說她,說她心向著別人,既是如此,何必待她好? 她合睫,眼淚不由自主地一直滲出來。自懂事後,她從不曾這麼哭過,甚至,她不曉得自個兒在哭。有可能懷著身孕,心緒原就浮躁些,也有可能那份委屈來得太急,她一時間無法處理,所以乾脆合睫,什麼都不想……暫時的,什麼都不想…… 「禾良,不要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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