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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十章 你以為我在玩

  竹軒清幽,擺設甚是樸素,撐開大大的四方窗板,外邊的溪流水與盎然綠意彷佛被框成一幅畫,景色又隨四時變化,總有新趣。

  可惜她今日沒能坐下來陪師父好好欣賞這夏末的山谷清綠。

  她沒想到當日與人鬥玉,會讓對方當家的老太爺從南邊親自趕來帝京,還直接找上她家師父……「告狀”。

  若為那把家傳琢玉刀,她退還給對方便是。

  一開始她也沒想將琢玉刀占為己有,只是想殺一殺對方盛氣淩人的氣勢,後來她鬥贏,對方舉步便走,她也沒主動開口討要紅彩,還是某位大爺替她討的。

  師父九十大壽就這麼一次,她可不想那位老太爺惹得師父不痛快,更不願與對方起衝突。

  還好阿爹自拿到那把琢玉刀,就天天帶在身邊把玩,她哄著阿爹交出,八成知道事態嚴重,爹難得沒跟她鬧,乖得很。

  「南天宣氏的家傳琢玉刀在此,今日奉還。”她將琢玉刀從軟布套中取出,輕和有禮地放在幾上,好讓對方能仔細察看。

  師父神態一貫溫和、目中含笑沒有說話,似乎那把琢玉刀她想還就還,不想還的話,那也不打緊的。

  師父和師哥們總是縱著她、寵著她,她在外頭惹了事,讓人家找上門來,還是在師父的大壽之日呢,他們也沒責怪她半句。

  豈料,宣老太爺竟瞧也不瞧擱在幾上的歸還之物,那張因雙頰特別削瘦而顯得顴骨十分突出的面龐甚為嚴肅,以略嘶啞的聲調徐慢道——

  「老夫不是來討要東西,是前來下戰帖。蘇姑娘當日從我南天宣氏的子弟手中贏走琢玉刀,若要這把琢玉刀重回宣家,唯有贏了姑娘奪下這紅彩,要光明正大贏回來才可。”

  ……下戰帖?她瞪大雙眸。

  對方又道:「此事老夫适才已與姑娘的師父提過,我南天宣氏欲下戰帖的對象自然是你,就從我南天流派中另選出一位優秀子弟,與姑娘鬥玉局,今日江北曇陵源的家主亦在場,老夫便腆著老臉請雍家主作個見證,南天流派將與帝京流派公開鬥玉,若允下此事,除非身死,斷無退戰之理,就不知老夫這張戰帖,姑娘敢接不敢接?”

  蘇仰嫻事後想想,如若她是南天流派的家主,家傳之物被贏了去,也是要下帖子將東西贏回來才算個事。

  她那時直接將琢玉刀奉還,態度與言詞儘管恭敬,此舉對宣老太爺卻是無禮的,幸而對方的重點在下戰帖,並未指責她的魯莽舉措。

  事情是她惹出來的,人是她引上門的,師父大壽之日惹出這樣的風波,她若怯戰,豈不是讓師父沒了臉面!

  所以,要戰就來!

  她接了南天宣氏的戰帖,再一個多月便至中秋,十五中秋佳節,宣家將包下帝京洛玉江畔最大的酒樓「風海雲鶴樓”作為比試場子,並廣邀同行耆老進樓觀戰。

  鬥玉三局,一比雕功,二比眼力,三比的就是「鬥”。

  所謂的「鬥”如同她與宣南琮那一次,兩人第一局鬥的是他腰帶上的翡翠麒麟佩,同時對一塊玉,輪流道出其來歷,鬥到對方無話可說,便是贏。

  至於評判誰勝誰負的「公斷人”,雙方避開所屬流派,各請來五名玉行裡德高望重的治玉師,而自家請來的五人還需被對方完全認可,方能成為此場鬥玉的「公斷人”。

  雍紹白這位曇陵源家主正是十名「公斷人”之一,且還是宣老太爺親口相請,並非她帝京流派開出的名單。

  雍紹白長住帝京與她頗有相往一事,南天宣氏必然清楚,宣老太爺此舉確是高明,就賭雍紹白寶愛自家名聲,斷不會在鬥玉會上公然偏袒她,甚至為杜絕悠悠之口,說不定待她會加倍嚴格也不一定。

  蘇仰嫻心想,不是「說不定”,雍大爺眼下待她就很嚴格啊!

  夏末秋初的午後,含蘊樓的四邊打起兩幕細竹的簾子又放下兩扇木遮,綿軟軟的天光穿透木遮上鏤空雕刻的圖紋斜灑而進,在冬暖夏涼的木質地板上形成細緻的光與影。

  她席地而坐,坐在那一堆光與影中,手中擺弄之物甫放,眸光往旁一覷,那男人後腦杓彷佛生目,淡然閑慢問——

  「這是你第幾次偷瞧我?”

  蘇仰嫻耳根發燙,訥訥道:「我也……不是有意。你、你這樣……我很難專心。”

  治玉之技驚世絕豔的曇陵源家主就在她身邊琢縻著他們一塊兒探玉脈、定玉靈的鎮宅玉石,是要她如何定下心來做其他事?

  雍紹白右手傷指夾板在昨日已拆下,老大夫過府仔細診過又診,說是復原得很是不錯,但仍要留意,不可一下子施力太過,所以今日治玉,他僅是持刀在去掉玉皮的玉料上作淺雕。

  但光是這樣就惹得她頻頻側眸,卻不能正大光明去看,一是因治玉流派不同,人家對她不避,與她同處一室展現絕技,她不能大剌剌直接撲近,那樣很有「偷師”的嫌疑。

  二是因雍大爺近來頻丟「功課”給她,讓她每每進到含蘊樓,就有一方已去皮的玉料候著她,有時是半個巴掌大的尺寸,有時是拳頭那樣大,也曾擺出有半個人那麼高的玉石塊。

  他要她當場雕琢,用的刀具是他贈予她的那套「九工”。

  她覺得即使是師父,待她都沒有那麼嚴厲,他對她雕琢出來的作品「批評”兼「指教”時,常讓她想挖洞把自己埋了,要不就是被激得惱羞成怒,面對他卻又敢怒不敢言。

  這一邊,雍紹白放下刀具,用稍早雙青備在樓內的清水淨了淨手,抓起巾子邊拭幹水珠邊朝她走來。

  蘇仰嫻身子不由自主挪了挪,竟徒勞無功地想將今日的「功課”藏在身後。

  他姿態閒雅地站定不動,她則有些局促不安地坐著,想了想,開口問出藏在內心已好些天的疑惑——

  「我與宣南琮在東大街鬥玉後,雍爺是不是早就料到我與南天宣氏必然還得再鬥一場?而且必然高調,必然弄得同行中人盡皆知……”

  「何以如此認為?”居高臨下彷佛是睥睨姿態,但羽睫略斂的長目清輝爍爍,似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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