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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燙,芳馥軟綿的身軀貼合著他,薄絲衣裳,阻隔不掉那股炙熱,赤裸藕臂,纖細得容他一手掌握,她輕輕吐息,像溫暖春風,拂面而來。

  他身上氣息濃烈,有她喜愛的財氣,這男人像個寶礦,聞起來好舒服,此刻的貼近,那股味兒更清晰,只是她仍不解,另一絲的闇息,從何而來?

  她身上香息幽幽,似花不是花,甜甜的,淡淡的,也像糖飴,一種教人口齒生津的味道。

  方不絕做了好幾回深深吐納,才有辦法維持做丈夫的威嚴。

  「收拾好,不要挑戰我的怒氣。」停頓,吸氣,吸進大量芬芳,肺葉為之緊窒,他重重吐出,下顎繃得緊緊的。「我不管你在陸府過著怎生日子,張狂怎生脾氣,進我方家門,就得守我方家家規,三從四德是最基本,以夫為天的道理你牢牢記住,我是你的丈夫,你必須順從我。」

  如果有哪只公貔膽敢對她說這種貶抑之語,她會露出獸形,和對方拼個你死我活。

  他說的三從四德她沒聽過,以夫為天又是啥可吃的東西她不明了,然而「順從」?最好貔貅懂這兩字是何意!

  但他不是貔貅,只是個自大過頭的雄人類,人類在男尊女卑這上頭下的工夫,還真是出了名的……糟糕。

  銀貅明白他誤會她的身分了,以為她是那只跳窗逃跑的雌人類。仔細想想,這男人和她同病相憐,她慘遭金貔拒絕,他被本該是妻子的女人拋棄逃婚,兩人都落得孤單淒涼的下場,她都有點同情他了呢。

  「好,我撿。」銀貅帶著可憐他的意味,替他收拾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反正花不了多少氣力和時間。

  她的順從看在方不絕眼中,稍稍舒緩了他對她的態度。

  或許外界對她的傳聞言過其實了些,踏進房之前,他以為將面臨一個嘶吼咆哮的撒潑女子,怎知迎接他的,會是神態慵懶,美麗又溫馴的女人。

  她的衣裳怪異,是南城正新興的款式嗎?他雖生疑,卻無法否認它在她身上造成了驚人的效果。柔絲布料,合身包裹著她,稍嫌暴露地裸裎雙臂,同時,將她優美的頸線及肩胛大方呈現……

  一股炙熱,在腹間竄升,他必須握緊雙拳壓抑它、對抗它,但成效不大。他何時變得如此毛躁,像個猴急的年輕小夥子?

  他重重吐納,逼自己平靜,而最好的辦法,是提醒她也提醒自己,這場婚姻的真實面貌。

  「你心知肚明我娶你的理由,我不保證與你濃情恩愛,成為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但我能做到相敬如賓。你成為我方不絕的妻,恪守你的本分,我也不會虧待你,你的不甘願,我會以其他方式補償你,我希望,我們不會變成一對怨偶。」

  他將醜話挑明瞭說,娶妻之于他,不為情、不因愛,正巧她的八字符合方家所需,而且是非她不可。他當然明白這對她不公平,不過婚姻之事不都如此?看家世看人品看財力看門當戶對,媒妁之言,成其一生婚配,他娶了她,自會給她應得的報酬。

  畢竟,她若無法如預言般帶來幫助,那麼他恐怕只能……到時,她會更加地憎恨他吧。

  銀貅沒認真在聽,只是敷衍了事地點點頭,壓根沒留神他說些什麼。

  她又不是他的妻,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嘛,那番話,等她走後,他去找回正主兒時再講。

  她把鳳冠擺回桌上,趁著背對他的好機會,又摸了一顆珍珠吃,一邊將嫁裳及霞帔放在一旁。呀,差點忘了還有紅蓋頭,她彎腰要去拾,那條小玩意兒卻被最靠近它的長指搶先一步勾走,他凜冽的目光在紅蓋頭上停駐半晌,才挪向她。

  「去床上坐好。」他以下顎努示。

  這只雄人類,太習慣用命令句,而她,這輩子被命令過的次數,一隻手掌就能數完。

  銀貅只是用那雙明媚的眸子覷著他,方不絕不再開口,直接動手拉她落坐,她不解其意,驀然,視線被紅蓋頭遮蔽,眼前只剩一片紅豔豔,她本欲動手去掀,被他制止。

  「這是我的權利。」他低沉的聲音,如是說道。然後,紅蓋頭揭開,他的模樣重新映入眼簾。

  「你方才……是在幹嘛?」替她蓋條紅巾又掀開,很有趣嗎?

  銀貅一臉困惑,冶豔與清純,既矛盾又恁般不衝突地鑲嵌在她秀麗臉蛋,尤其是她輕眨眼兒,對他每一個舉動都好奇無比,加深了他對她的質疑。

  囂張跋扈、高驕自大、任性妄為、欺大壓小,全都是指她。偏偏他在她身上,半點都沒看見那些劣性,是她隱藏得太好,作戲本領太高?

  他省去泰半繁瑣禮節,拜了天地與長輩便直接命人攙扶她回房,一些傳席、踏青布條、鬧房、撒帳的習俗,全被他簡略掉,但不知怎地,他竟想親手掀開她的蓋頭,即便這樁婚事的意義僅只有破除詛咒。

  蓋頭底下的容貌,早在進房後便瞧見過,不該被驚豔得無法反應,但掀開紅巾的瞬間,他仍覺震撼。

  方不絕斟滿兩杯水酒,一杯給她。

  「我不渴呀。」銀貅的表情還是帶些迷蒙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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