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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咭咭苦笑,房門驀地被人打開,她想施法遁逃已經來不及了!

  隔著火紅色床幔,她看見一個男人跨進房,她知道,他也瞧見她了,她大可不理會是否驚嚇到那只雄人類,讓他誤以為見鬼地咻一聲變不見,但她卻沒有這麼做,維持整個人平伏於床上的姿勢。

  味道。

  他身上,有一股味道,鑽進她鼻腔,教她好奇。

  除卻酒氣外,還有好矛盾的味道,龐大驚人的財氣交雜著闇息──一種糾纏在他身上的危險氣味,並非由他自身散發,而是外來的,圍繞在他周遭不消散。

  她抽抽鼻翼,想嗅得更清楚……是財氣沒錯吧?這麼甜這麼香,雖有些不一樣,應該相去不遠。

  一般而言,有財氣的人,一生大富大貴,錢財會自動自發跟在他身邊轉,做任何生意都能輕易致富,本該與貧窮惡運絕緣,可他身上卻還有闇息,太詭異了,不應該呐。

  那股味兒,使得她留下來沒走。

  方不絕看見那具慵懶臥床的女體,泰半藏於床幔後側,纖柔的腰、圓俏的臀、修長的腿,全因身上那襲綢紗羅裙柔軟地服貼著每寸娉婷而展露無遺,床幔遮去她的上半身,無法辨識她清醒與否或容貌如何,他的目光很快挪向滿地狼藉──被棄之如敝屣的鳳冠霞帔,沒等他到來便自作主張掀下的紅蓋頭,紅嫁裳更是像堆醃菜似的拋在窗邊。

  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嫁,所以拿東西洩憤,是嗎?

  他反手關上房門,踩過一地淩亂,她既不屑那些婚嫁之物,他亦毋須珍惜。帶著與她相同的不甘願,他扯掉身上可笑的紅蟒袍,抽開束髮玉石冠,黑發狂野地敞散開來,他拋去蟒袍和頭冠,任由它們加入地板那堆混亂之中,隨著他走近,銀貅將他瞧得更仔細,紅幔並無法成為她的視線阻礙。

  這只雄人類,很高,很魁梧,很壯,輪廓粗獷毫不爾雅,濃眉大眼帶戾氣,薄唇挺鼻有寒意,刀削般的下顎強而有力,拼湊出一張與俊美無緣的容顏──並不是指他醜陋,他只是不如人類男子文質彬彬,他像她見過的山林野獸,即便擁有化為人形的本事,那股獸的野性仍舊清楚可見。但他明明是人類,那種弱小無害的怯懦動物,怎會使她聯想成獸呢?而且,還不是溫馴小兔兒那一型。

  燭火搖曳,暗沉不明的光線,投射在方不絕臉上,猙獰的陰影,隨著深刻輪廓的起伏而盤踞在他面容上。

  就在他伸手撩開紅幔時,銀貅一聲小小驚呼,差點忘掉自身處境,趕快做出反應。

  方不絕以為自己看到了銀芒,以及白銀般的螢光。

  是他眼花嗎?那一瞬間的輝亮耀眼是錯覺?

  床笫上的女人,長髮潑散枕面,猶如上好絲綢柔美,他不曾見過如此直亮烏黑的發,沒有半絲淩亂,彷佛正誘惑著人將手指探進其間,享受它的柔膩細緻,而青絲流溢下的半掩容,才是真正讓他失常呆住的元兇。

  五官莫過於就是一對眉、一雙眼、一個鼻、一張嘴,以及耳朵加總在一起,每個人都有,有人大有人小,有人挺有人扁,有人薄有人厚,說要能生得多好多美麗,他抱持冷哼不信,然而,此時的冷哼,卻像在嘲弄他見識淺薄,如井底之蛙,不懂外界千奇百怪。

  她太美了,美得帶有一點妖異,一點人類不該有的脫俗,黛眉如新月,美眸色澤不知反射由哪兒映落的光輝,摻上薄薄的銀。花顏似芙蓉,柔嫩細膩,雪般肌膚白裡透紅,唇兒微掀,未受胭脂沾染,自然的豔紅顏色,豐盈水亮。

  他知道他迎娶之妻稱得上是個美人,只是完全沒料到會這般……超過,一時之間,他攢緊了濃眉。

  他沒忘卻他的妻子擁有怎生風評,一個被寵壞的驕矜女孩,一個招惹麻煩為樂的劣性姑娘,一個從不在意他人目光的放浪女子。

  方不絕只容許自己怔忡須臾,隨即恢復原有的冷峻神色。

  「你的規矩需要重新再教導。」他森寒道。

  銀貅還沒弄懂自己幹什麼把銀色長髮給弄黑,她該做的不是這個,而是掉頭走人才對。

  聽見他的聲音,尚未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她只是看著他,帶點好奇,帶些探索,而她也毫不掩藏自己的情緒,大剌剌地表達出來。

  「起來,把你使性子弄出來的混亂收拾好。」他命令著。

  「那不是我弄的。」銀貅才不替人善後,關她啥事呀,再說,他自己剛剛不也脫了衣裳隨手亂丟嗎?要收拾也該他先以身作則。

  方不絕不給她狡辯的機會,探手箝拎起她,她輕盈得像個布娃娃,落入他懷中,兩人靠得恁近,雙方身上的氣息和體溫震懾彼此。

  他好燙,扣在她手腕上的厚實大掌,宛如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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