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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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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石炎官撈起桌上茶杯甩向青魈,「上回你跟我搶那只烤獐子腿時怎麼不見你這麼說!」歪理! 青魈一側首給躲過:「我總得有力氣才能保護四爺您呀。」 「我還得靠你保護?!」他石炎官何時落得如此無能的慘境?「站住,你的腳在幹什麼?」他指著青魈欲往外走的步伐。 青魈回頭,露出痞痞的笑:「走路呀。」這麼簡單的動作還看不出來? 「然後呢?」 「走出房門,尋找小尼姑,順手料理她,將她趕出『為非作歹窩』。」青魈雙手比出驅離的手勢,「若她膽敢死纏爛打,我就削了她的腦袋。」 「誰准你做的?!」石炎官暴躁起身,奔到青魈面前:「我有說要把她趕出去嗎?!你哪只耳朵聽到的,啊?!」熊掌搭配如雷熊吼——擰住青魈的雙耳,並灌注足以震破耳膜的質問。 「四爺!疼疼疼疼——疼啦……」青魈失聲痛叫,「我不敢!不敢了啦!我哪有膽量驅趕四爺您重視的小尼姑咧?」 「重——視——我啥時說過我重視她?!」咆哮聲炸開,「我抓她回山寨是為了折磨她、蹂躪她、淩虐她,哪關什麼鳥蛋的重視?!」石炎官提起青魈的衣領,不住地搖晃,青魈原本個頭就足足差石炎官一大截,這麼一拎,他雙腿被迫離地,渾身重量全寄託在石炎官手中的薄弱衣衫上。 「我……知道……原來四爺您用心良苦……」隨著石炎官上下左右,毫無節奏的粗魯晃動,青魈出口的字句也晃蕩成怪異的起伏音調,「但是,為什麼……受到折磨……蹂躪淩虐的人……好像變成四爺您了……」 黑胡底下的臉孔一陣青一陣紅。 「我看起來像是受到折磨蹂躪淩虐的倒黴鬼嗎?」雙手手勁加強,青魈的衣衫已逐漸發出撕裂聲。 「像……呀……」別再搖了,他早上灌進胃裡的鹹粥好似正全數翻攪,掙扎地想濫喉而出,「四爺……您別太激動,小、小小心身體的毒……」每個字尾仍有餘音繚繞及上下牙關互擊聲。 「就算我今天毒發身亡,也非得揍爛你的嘴——」 石炎官怒吼還沒來得及吼齊,干擾已悄然逼近。 叩、叩、叩——有人在身後戳戳石炎官的背脊。 石炎官頭也不回,只吼聲道:「滾開!沒瞧見我正準備教訓兔崽子嗎?!」 可背脊後的干擾更加使勁,無論石炎官如何縮肩都躲避不掉落在他厚皮上的點觸。 「再不識相,我連你一塊揍!死傢伙——」火辣辣回頭,最後一個「夥」字是以洩氣的口吻破口而出,怒熊霎時退化成懦弱狗熊。 干擾者漾起甜甜笑靨,渾圓可愛的小光頭在灑落的日芒下綻出耀眼光輝,璀璨得令人無法直視。 鍋鏟在木盆上敲下響亮的聲音,宣告石炎官大限已到。 「啊哈,找著你了。」 第四章 一物克一物,這是萬物永恆不變的道理。 五行相克的道理原來也適用在他與小尼姑身上。 頭疼啊——尤其是整座山寨裡回蕩不休的誦經聲穿耳而過,化為揮之不去的惱人噪音時,更是讓石炎官頭痛欲裂。 一群土匪圍坐在飯桌前,靜靜等待輕淺而莊嚴的朗誦聲中止。 「現在念到哪一項、哪一條?」魯鏤範咽下貪食的口水,舉箸卻不得下筷。 「虛空藏咒。」石炎官回應。這經文他已經聽不下百次。 「好餓噢……什麼時候才可以開飯?」小七可憐兮兮地提出大夥心中同樣的疑惑。 「誦完這個咒文,再一回《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及《七佛滅罪真言》,差不多就可以結束。」石炎官幾乎將行續的誦經習慣和順序給摸透了。 「她幹啥對咱們這窩土匪傳道授業?咱們裡頭識字的也不過兩三隻,那些南無阿彌陀佛、西有阿裡不達,我是有聽沒有懂……念那些玩意就能喂飽咱們的肚皮嗎?」小七嘟囔,醒世經文對全寨裡的兄弟而言如同「鴨子聽雷」,有聽沒有懂。 青魈頂頂小七的手肘:「小尼姑可是在幫咱們消罪孽,說不定大夥往生後還能燒出幾顆舍利子來打彈珠。」 「對呀,我每回聽到行續大師吟念經文時,心情都好平靜。」雷哥是山寨裡惟一一個將行續視為仙姑,並且蒙受她所發散出來的佛光洗滌最徹底的人。 「恭喜,你離成仙不遠,別忘了到時候保佑大夥。」石炎官冷冷地送他兩個奚落掌聲。心情好平靜?!分明是擾人噪音,哪來的平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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