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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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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開大步,朝火光正炙的小廂房飛奔而去。數名奴僕圍在周圍觀看,竟沒有任何人動手救火! 「白雲!」他大嚷,得不到任何回應。 「哎唷,怎麼無端端生了場大火?可惜了這南廂房,我原先還打算拿它來當柴房呢。」劉茜冷眼豔笑的嘲諷。 「他在裡面,是不?」他惡狠狠瞪視著她,眼中恐怖駭人的綠芒嚇得她小退三步。 可不一會兒,劉茜又壯起膽子道:「我哪知道小賤種在不在裡頭,就算在,也不過就燒死個吃閒飯的傢伙——」 她話未斷,他已不顧火舌正旺,撞開染火的木門沖了進去。 劉茜才舉起手,她身畔另一個中年男子就拍拍她的肩,「這不正好,原想燒個小的,現在連大的一併入火坑,不正合咱們的意?」 「燒得死他們嗎?」 「行,我早先讓人在周圍加了薪柴。瞧,這火夠旺吧?」他露出猙獰的笑。 *** 他在床鋪下方找到奄奄一息的白雲合,裸露在火場的左上臂讓熾焰燒得面目全非,他背起白雲合,在濃密黑煙中迷失方向。 「該死!」他低咒。「不會真正傷害咱們?那你告訴我,現在這叫什麼?怕你冷著了,放把火幫你取暖!?」他斥責著昏迷的白雲合,卻吸進更多嗆鼻濃煙,刺痛著他的眼及鼻。 最後,他靠著後方牆壁坍塌的小狗洞,鑽出火場,也鑽逃離了白府,順著山勢而行。背上的白雲合渾身發著高燙,他原以為是因為火場內熏燒過久的後遺症,但直到深夜,白雲合的熱度無減反增,臉龐紅豔得嚇人。 他來回山泉數趟,為白雲合擦拭遍體冷汗仍無法解除他的痛苦。 白雲合臂上嚴重的燙傷已經開始潰爛,再過不久,恐怕這條臂膀就要報廢掉——不,也許連命也搶不回來。 束手無策之際,他自泉邊胡亂拔些野藥草,部分搗碎成什後敷在傷處,其餘的便塞入白雲合嘴裡。 「我已經盡了力,能不能見到明天日出,就看你的造化了。」他一頓,癱下疲累整日的身軀,雙臂環膝,低喃道:「這樣的結果對你或許才是種解脫。你的性子太溫吞、太善良,只可惜投錯了胎,成了白家人……死了也罷,至少,我不用再為你這笨傢伙奔波煩惱。」他別開眼,不再去瞧那張佈滿痛楚的汗濕小臉。 綠眸掩上,靠坐在冰冷石壁上,闃靜的石洞中只聞野地的蟲嗚哀哀及白雲合淺細的痛吟聲,交織在他混沌又悵然若失的耳際。 他不在意的,失去了一個弟弟罷了……反正他註定孤單一人,沒什麼好怕的!他不會在意的…… 濃濃睡意席捲飄離的意識,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翌日醒來,原先他以為會躺著一具屍體的地方空無一人,他不由得彈跳而起。 該不會昨夜讓山裡的野獸給拖回窩裡當大餐了吧? 一思及此,他在石洞中尋找蛛絲馬跡或是獸類的足印。 「你在找什麼?」一道帶笑的嗓音自洞外傳來。 破雲而出的旭日耀眼地灑在破損髒汙的白色衣衫上,洞穴內的他微眯起綠眸,凝覷著看來神清氣爽的白雲合。 「你沒事了?」他昨晚隨便采的那些雜草當真有效? 「除了臂上疼了點,其餘皆無礙。」白雲合回以淺笑,蹲下身子將衣擺裡的水果遞交給他,「早上我去采的,味道不錯,嘗嘗。」 「我還以為你熬不過昨天。」他接過,大啃一口青紅的果實。 「或許是我命硬吧。」白雲合側坐在離他數步的石塊上,轉向他,鳳眼裡是滿滿的笑及迥異於平日的深沉。「我若斷了氣,不就白白便宜了你?我能活下來最惱的便是你吧?笨手笨腳的我恐怕會擋了你的路子、礙著你的行程。」他輕笑出聲,「可一想到用我的死來換你的解脫,我便好不甘心。我要存活下來,繼續看著你懊惱的神情。」 他微怔。這番似諷似嘲的話語是出自于那個濫好人白雲合? 不,他不是白雲合!至少,他不是他所認識的白雲合! 像是另一個陌生的靈魂竊據了白雲合的肉體,另一個魔物霸佔了他那善良又文弱的「弟弟」,透過他漂亮的臉孔吐露毫不相符的字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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