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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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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娘,所以不乖。」垂頭喪氣的「弟弟」委屈地抿著嘴,「他們說不可以想娘,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所以他們才打我……」 藉口!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鞭打人,跟乖不乖壓根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你會不會和我一樣想娘?哥。」水靈靈的眸子一轉,稱呼也跟著改變,「弟弟」自問自答:「一定也很想,因為大娘和叔叔也常打你。」 「誰是你哥?少亂叫!而且我才不會想那個女人!」 「小福嬸說咱們是兄弟呀!」他忙不迭解釋。 「你姓『白』,我可不是。」他傲然別開頭,換來「弟弟」疑惑不解的目光。 半晌,他抽掉「弟弟」吮含嘴裡的拇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弟弟」露出笑,在府裡沒有一個人問過他的名,好不容易有人發問了,他鼓足中氣大聲念出:「那個賤女人生的賤兒子。」 他一聽,身軀向前撲倒,回頭賞「弟弟」一個大白眼。敢情這天真的小白癡將別人辱駡的詞匯當成自己的姓名了? 「那我呢?」他指著自己的鼻尖,料想絕不會是太好聽的回答。 果然—— 「那個賤女人生的雜種。」「弟弟」誠實答道。好怪喔,別人的名字最多不過四個字,為什麼他們兄弟的名字卻超過九字以上呢? 他指尖彈擊「弟弟」的額頭,「白癡!那不是你的名字,你叫……」他皺著眉,忘卻這小傢伙的名字,好像是「白嬰兒」還是「白什麼河」的…… 望著那張眼巴巴等他回答的小臉,他只能含糊不清的將腦中殘存的兩個大概姓名重新排列組合,隨口胡謅。 「白、雲、合?」小傢伙在他說的模糊字眼中取大略音韻,重複一次,然後喜孜孜握著他的手問道:「是不是天上飄的那種白白雲朵?」 「對啦!對啦!」他哪裡知道呀? 「我會寫『雲』字喔。」小傢伙討賞似的以指為筆在他掌心比畫出自己的名字,隨即眨巴著稚氣眼眸道:「我不知道是哪個合耶,哥?」 「最簡單的那個啦,」他沒好氣地回答。沒料到這小傢伙還識字呢,也難怪,他可是白家名正言順的少爺,自然會有夫子教導。 「喔。」那就是合作的合羅。小傢伙終於明瞭自己的真實姓名了。「哥,那你呢?你叫白什麼?」 「我說過我不姓白!」他拉下尚存童稚的臉孔,一把揪住小傢伙,粗暴地將他拽出茅屋,「藥我也幫你擦好了,以後別再來煩我,滾!」 「砰」的一聲,他甩上門,不理會可憐稚嫩的軟軟嗓音在門外又哭又喚。 不知該誇獎或怒斥白雲合的堅韌耐心,自從那日被趕離茅屋,他非但不死心,反倒更加勤勞的「打擾」他。他在劈柴時,白雲合在一旁幫忙撿拾木塊;他在洗衣時,白雲合在一旁幫忙晾曬衣物;當劉氏責罰他時,渾身顫抖的白雲合會站在一旁,成為劉氏遷怒的第二人選。 白雲合太弱,弱在他的天真及善良;弱在他的吞忍及卻步。這樣的性格在早已扭曲變質的白家是無法生存下去的,他總是提醒著白雲合該有的反抗,卻僅換來他一笑帶過。 但他與白雲合不同,別人給他一分,他便回敬十分!而在此之前,他必須變強,強到足以保護自己! 或許自那時開始,他接受了有個麻煩弟弟的事實,只不過親情之於他仍然薄弱得像張紙,稍稍一施力便會破碎得拼不回原狀。 那天,彌漫在悶熱氣息中是一股難以察覺的肅殺陰謀,他一如往常地趁著空閑時間,以樹枝為劍,在井邊揮動磨練著。 總有一日,這腐敗污濁的白府關不住他翱翔的羽翼,只要他有足夠的能力……他倏地停下比畫,他若走了,白雲合怎麼辦? 留下他或帶他一併走?依他的濫好人個性,留下他誓必會成為劉氏欺陵的對象;帶走他,體弱骨虛的他絕對會成為絆腳石…… 思及此,他才發覺今日怎麼不見白雲合身影?平日的白雲合最喜歡纏在他身邊呀! 呿!他幹啥沒事想到那傢伙,他不是巴不得那傢伙別纏他最好嗎? 腦中雖然如此嘟囔,步伐卻不由自主繞過主屋,朝南側的小廂房而去。 躡手躡腳踏入庭園之中,他便嗅到濃烈的煙熏味。怪了,現在的時辰烤肉太不尋常了吧? 烤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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