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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一黑?」牛舍秉拍拍已由黑狗被各色藥粉染成五彩繽紛的花狗。

  「嗚嗚……」它回應兩聲,表示它還活著。

  「暫時沒事了。」皇甫赤芍踢開雜亂藥瓶,花費了她所有的毒粉來救這佳愛吃的笨狗!她惡狠狠瞪著一黑,「吃呀!你再吃呀!愛吃就讓你吃個夠!

  下個月你毒發之前,咱們再來重複方才步驟。別想逃走呵,我敢保證,你毒發時的暘穿肚爛比灌藥來得痛苦百倍。」她輕吐威脅,滿意地看著它抖如殘葉、噤若寒蟬。

  「一黑會變成怎樣?」牛舍秉馮嬌妻擦丟頰邊香汗,投給癱軟一旁的黑狗同情的目光。

  「變成怎樣?」皇甫赤芍偏頭想了想,突然擊掌大笑,「哈哈,藥狗!一黑會變成全中原頭一隻的珍貴藥狗!」

  「藥狗?」那是什麼玩意兒呀?

  「藥狗和樂人有異曲同工之妙,所謂藥人便是自小以各類藥草餵食,使之習慣各式藥草之毒性或藥性。藥人不僅是極致的毒藥,對於用藥能人更是不可多得的藥中聖品,他之所以珍貴,在於很少有藥人能撐過三次全身藥草毒性互長的劇痛而存活下來。現在咱們一黑吃下比樂人一生中所需嘗遍的草藥還要多、還要強烈數倍的毒粉還能不死,不稱藥狗稱什麼呢?」她蹲下身揉揉一黑的頭,讚賞不已,「現在普通人只要讓一黑咬上一小口,很快就會毒發身亡呢。」

  牛捨棄立即捂住一黑的嘴,「一黑,從今天開始不可以隨便動口,知不知道?」他認真訓誡黑狗,一黑也乖乖點動狗腦袋。

  「它敢不聽話,咱們就把它燉了補身。」皇甫赤芍奸奸地賤笑。

  「它會聽的、它會聽的。」牛舍素與黑狗同時努力的、用力的點頭保證。

  何必如此緊張?她又不會真的烹了它,整鍋的毒湯毒肉,她可敬謝不敏。

  眼前最今她頭痛的是空空如也的藥櫃、藥瓶。

  「拜這只笨狗所賜,我恐怕得上山采藥材。」她甩給它兇惡一眼。

  「我可以幫你。」牛捨棄拍胸脯,願為嬌妻所奴役。

  「免了、免了,讓一黑丟幫我背竹簍就衍了。」一個連「血竭」與「續斷」兩種完全扯不上關係的藥材也分不出來的男人,還是少跟在她身後絆手絆腳、拖累它的行程,並且胡亂採摘雜七雜八的野草。

  「那你大哥的救命丹藥……」全入了狗腹。

  「煉珍珠藥丸的材料很麻煩,這種鳥不生蛋的偏遠邊疆不可能找得到,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吧。」希望她老哥的命硬得連閻羅王也不敢收。

  「我有疑問。」牛舍秉舉起右手,等待娘子點召他發言。

  「乖,說。」

  「你大哥不是神醫嗎?他自己不會解身上的毒嗎?」既然皇甫老哥是如同赤芍所言的天人,赤芍能為他煉製的藥丹,他自己會煉不出來?

  皇甫赤芍甜甜一笑,「那你覺得你可愛的娘子有沒有本事解自己體內的毒?」

  「對哦,為什麼你們兄妹都……」明明能自己來的事,為何要死拖活拖,甘願承受毒發的劇痛?

  「絕對信任。他信任我,如同我信任他。」皇甫赤芍寵溺地拍拍呆呆相公,他們兄妹雖然相處方式詭異,但共同經歷許多痛苦及快樂的往事,對彼此的情感已非言語所能形容。「我和他曾一同立誓要解去娘親身上劇毒,可我們兩個都無法做到,眼睜睜見娘親扭曲著慈容,一口一口嘔盡血——這個痛苦污點永永遠遠烙在我們心頭,想救又不能救的無力感緊緊束縛著我們,不急著解丟體內作怪的毒,一方面是懲罰自己,一方面是不想否定掉對方的努力。」

  「你們兄妹真是怪人……」牛舍秉將嬌妻的螓首安置在自己胸膛最溫暖的位置,讓自己的心跳聲伴隨著她,淺笑道:「我真想見見你大哥。或許,它是另一個『皇甫赤芍」。」

  翌日,趁著皇甫赤芍牽著一黑上山采藥之際,牛捨棄將整個屋子清掃一遍,喂完家中寵物二黃三花四白,並煮好一頓午膳,乖乖等待親親娘子回來。

  等到菜冷湯涼、等到日頭西墜、等到月娘露笑,他果呆盯著門板。

  奇怪,赤芍怎麼還沒回來?該不曾遇上危險,例如黑熊、野狼、毒蛇或……存心不良的登徒子?!

  一思及此,牛舍秉急跳而起,嚇壞在一旁昏昏欲睡約三隻牲畜。

  他收拾簡單工具,猛然拉開門板,卻導致站在門口的來人微微怔忡地回視他,看來是讓他突然開門的舉動給嚇上一跳。

  牛舍秉看清來人的面容,緩緩露出苦笑。

  「好些年不見,不請我進去坐?」來人露出淺笑,白色儒衫襯托出塵容貌。

  「我得先去找我娘子。」牛捨棄目前只擔心愛妻的情況。

  「皇甫姑娘是嗎?方才我來之前瞧見一名綠衫姑娘抱著一隻黑狗,正緩緩朝這來,黑狗好似受了傷。」來人搭著牛舍秉的肩,反客為主地頷著牛捨棄入屋。見牛捨棄還是憂心忡忡,他揚揚手中紙扇,「過不了半刻她便會進門,在她回來之前,咱們可以先聊聊『她最好別知道」的事。」

  瞧見那雙精明的丹鳳眼裡漾著笑意,牛舍秉沉默了一會兒,頷首坐下。

  遠處,星光熠熠,照在一人一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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