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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努力撐起水家莊興衰的倒楣男孩,就叫秦隨雁。

  秦隨雁的犧牲奉獻,換來水家莊蓬勃發展,房舍一間一間蓋、店鋪一間一間開、銀票一張一張賺,奴僕的數量以驚人速度倍增——只不過向來置身事外的「水莊主」所能認得的臉孔,光五指就能數透。

  秦隨雁是頭一個,千翡便是第二個。

  「莊主,千姑娘到龍泉寺上完香,已經回到府裡了。」一名僕役在水湅及秦隨雁離開泉水暗室後,趨前報告。

  「喔?她回來多久了?」水湅挑眉問道。

  「半個時辰有了。」而那刁蠻的豔姑娘也吵鬧了足足半個時辰。

  僕役們礙于暗室是水家莊最大禁地,除了秦大總管外,若其餘人未經莊主同意便擅闖禁室,唯一下場便是教人給驅趕出水家莊,終生不得再入。所以儘管千翡大發脾氣吵著要找水湅,也沒人敢進到暗室去稟報莊主。

  「半個時辰,那她豈不是翻了整個水家莊?」水湅眉宇間添了分笑意,只是那笑容,是假的。

  「呃……是。」僕役誠實地回道。

  「她若不是你的紅粉知己,我早命人將她轟出水家莊!」秦隨雁向來對僕役口中的「千姑娘」生不出任何好感。

  在他眼中,那女人美則美矣,可除去那副天仙玉貌的皮相後,底下全是堆發臭腐爛的惡劣骨血!

  任性,是她的專長!驕縱,是她的本事!蠻橫,是她的習慣!自傲,是她的絕招!惡霸,只不過是她劣性中的小小一環!

  那女人是集天下女子難養的習性下最「成功」的產物!

  水湅呵呵直笑,擺擺手撤走了僕役。「紅粉知己?這詞兒挺新鮮的。」

  「難不成你要我說『姘頭』嗎?」秦隨雁沒好氣地應聲,「我拜託你,眼光也放高一些,憑你的家世,要怎樣的女人沒有?就算除去家世不談,街上隨隨便便揪個女人也比她來得溫柔、來得善良、來得識大體,你何必屈就自己去忍受她的脾氣?」

  水湅搖搖食指,糾正秦隨雁的誤解。「向來只有她忍受我,從來沒有我忍受她。」他仍是一派沒啥大事的懶散模樣。

  「但我就是看不慣她在水家莊頤指氣使的驕傲樣!平日不事生產也罷,大小姐性子一發,管他什麼古董傳家寶全朝地上砸!根本就是一隻光會吃飯的米蟲!」每每只要看到她又摔了一個他付出辛苦血汗所賺來的瓷器,他的心就如同滿地殘瓦一樣,破碎得難以拼湊。

  「唉唉唉,你這話連我也一塊罵了進去。」水湅笑著提醒秦隨雁,他這一莊之主,才是水家莊最大最肥最不事生產的米蟲。

  「你心知肚明最好!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你的姘頭,別讓她又將水家莊給搞得雞飛狗跳!」

  「是是是,這是我身為一莊之主的重責大任。」水湅邁步而行,臨走前還不忘朝身後揮揮手。

  他毋需費心去尋找千翡在哪門哪戶大吵大鬧,滿地的碎碗碎盤碎花瓶已自動背負起引路的任務。

  水湅神情愉悅,踩在碎瓷之上,每走一步便會聽到碎瓷徹底化為粉末的裂璺聲。

  來到了書房,就瞧見一名美得驚人的豔娃右手舉著羊脂白玉觀音瓶,左手揚著紫檀精雕筆架,正要將那兩件價值不菲的古物摔到地上,讓它們成為怒火肆虐下的無辜灰燼。

  「夠了。」水湅出聲阻止。

  「凍!」千翡放下兩件寶貝,奔向他而來。

  呼,幸好及時搶救下玉瓶和紫檀筆架,否則隨雁這回又要捶胸頓足,痛失千兩金銀了。

  「回來了怎麼不在房裡等我?」水湅挑了張椅落坐,有意無意地把玩桌上繪著青竹的茗杯。

  「我等了,我等了你好久!」千翡那張被胭脂水粉點綴亮麗的臉蛋帶著濃重的撒嬌意味。

  「久?恐怕你所謂的等,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吧。」他對她的耐心一清二楚。

  「我可是為了回來見你,才將你交代我辦的事給提早處理完,誰知道回到水家莊又不見你人影,所以人家才這麼生氣。」花般的柔軟唇瓣嘟得半天高。

  水湅揚揚唇角,陡地開口:「去將門扉掩上。」

  此話一出,千翡便心裡有底,知道水湅準備與她談正事了。她蓮步輕移,緩緩合上門扉,落了閂。

  「這回的任務辦得如何?」水湅開口詢問。

  千翡上龍泉寺燒香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是去為他處理些「小事」。

  「你說呢?」千翡回他一個傲然豔笑,走回來往他腿上一坐。

  「我交代的東西?」

  「心急什麼?瞧,這不是替你帶回來了。」千翡自懷中掏出一卷牛皮紙遞到水湅眼前,邀功地笑道。

  「很好。」水湅瀏覽著牛皮紙上的字跡,滿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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