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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著等到明日清晨,咱們現在就來個拳腳較量,怎樣?」宵明在一旁搭腔,兩兄弟共抗外敵。

  她冷瞅著他們。

  玄武從不厲聲喝止燭光及宵明的行為舉止,因為他擁有更有效的治人方法。「宵明、燭光,今夜不談打打殺殺,來,這地瓜熟了,接著。」

  玄武手執著乾柴,朝亮紅炭火間一挑,兩顆竄著熱煙的焦黑烤地瓜彈跳而起,一左一右地落在燭光及宵明直覺攤開的掌問。

  「哇——燙燙燙燙燙燙燙——」

  「燙死我了——」

  兩聲哀號同時爆出,玄武族系雖專精金剛不壞之術法,但千萬年來就是對某樣事物毫無招架之力,那就是——怕燙。

  即使馱負著足以保命的沉沉硬殼,龜子龜孫仍抵擋不住炙熱的天氣或水溫,那會將它們全數烤得又酥又脆的!

  就連方才生起一堆小火,也全靠玄武的法術才得以達成,而燭光和宵明這兩隻龜孫,躲得可遠呢。

  左手燙燙右手燒燒,耐不住燙的燭光及宵明在半空中拋丟著烤地瓜,沒空再賣弄嘴皮子——因為他們的嘴此刻正忙著吹地瓜、吹被燙紅的手,以及死命地嚷嚷怪叫。

  「這兩個孩子貪玩,你別見怪。」

  她輕哼。她才懶得理會他們。

  玄武又從炭火堆中挑了顆地瓜,放置在一旁等待冷卻。「若你不介意,我不稱你為豔妖,改喚聲豔兒可好?」

  她略略揚睫,與玄武那雙既深邃又清澄的眼瞳相對,再度低眸,藏不住自己在閃躲他視線的微惱。

  「隨你,反正在我殺了你們之後數年,這名字又會被我遺忘,你愛怎麼喚就怎麼喚。」她開始啃起魚肉。無論她如何提及要殺要剮,玄武從不動怒,她甚至認為眼前這男人不懂何謂「生氣」。

  「好,豔兒。」玄武試喚了聲,滿意地頷首。

  一陣自骨髓深處竄上來的透骨酥軟開始漫流,逐漸朝她的腦部奔騰而去。由他喉間吟念出「豔兒」二宇時,竟讓她不知不覺中燒紅了芙蓉雙頰。

  他吟得好慢,好似捨不得讓這兩個字脫離薄唇:他念得好輕,好似在嘴裡紐紝咀嚼著這兩個字。

  一瞬之間,她想求他再喚一次,用那特有的緩慢嗓音……

  最終,她仍是將這股衝動強忍了下來。

  那一晚,沒有廝殺,也沒有爭吵,時光無聲地流逝在寂靜林間,她緩緩合起跟,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溫習著他的聲音。

  那一晚,是她記憶中,最寧靜的一夜。

  初曉暖日,破雲而出,灑落一地銀亮,奪目的光彩同時反照在豔兒纖指所豐握的流星冰劍,七彩剔透的劍身映襯著她的豔笑。

  今晨流星劍一突破封印,往昔的種種感覺又如潮水湧來,將她昨晚浮現的所有胡思亂想全沖刷得一乾二淨。

  她昨夜的不對勁果然全因玄武封印了流星劍之故,什麼沉睡的魔性、他掌心的溫暖及酥得膩人的喚名聲,全是錯覺!全是她失去流星劍時所產生的錯覺!

  她不需要任何其他感受,她只要流星劍!

  「準備受死了嗎?」赤紅的唇輕掀,平舉著劍,抵在宵明及燭光面前。

  清亮的「哇」聲大起,接著,又是一陣追趕跑跳碰。

  「一大清早就這般有精神。」玄武見三人追逐不休的身影,不由得逸出輕笑聲。用早膳之前活動活動筋骨的確是件好事。

  「你怎麼只追著我們倆跑?!」燭光氣喘吁吁地邁開龜步,抱頭鼠竄之餘不忘指向涼涼晾在一旁看戲的玄武。「那個乖乖站在原地的你就不砍——」

  「解決你們之後,我就會去料理他!少囉嗦!」經過一夜充分的休憩,讓豔兒今早精力充沛,砍起人來也更加起勁。

  「玄武大人,救命呀——」

  面對求救聲,玄武無動於衷,只是開始指點起燭光及宵明,「護體之術,重在心無旁騖,凝神靜氣,將己身視為虛無,不驚不擾不想不念,自能激發潛藏在體內深處的靈氣,化靈氣為無形之盾,此刻正是練習的好時機,讓我瞧瞧你們兩個對護體之術究竟理解到何種程度。」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忘為人師表的重責大任。

  開玩笑!現下是生死關頭耶!後頭追了個殺氣騰騰的持劍小豔妖,他們連腳下略略停頓都不敢了,哪還有閒工夫去「凝神靜氣,將己身視為虛無」?

  「是呀,也讓我瞧瞧是我的流星劍硬,還是你們的皮厚!」嬌喝聲在一旁附和,並挾帶三聲冷笑。

  「燭光、宵明,你們倆現下渾身都是破綻。」玄武出聲提醒,為自己的徒于徒孫捏了把冷汗。

  「玄武大人,您怎麼幫著她欺負我們?」宵明指控道,縮頭避開迎面而來的冰劍。

  「我怎會欺負你們?只是想藉豔兒的幫助,讓你們兩個孩子多多磨練。宵明,你別分心,劍是不長眼的。」玄武不改笑意,注意力一轉,「豔兒,你的手腕開始無力了,使劍者首重在腕力。」

  他還順便指導追著人砍的豔兒,換來宵明及燭光瞠目結舌、面面相覷,又是一陣詛咒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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