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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燭光隨即吟起咒,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落花繽紛之間。

  「原來……這種苦澀,就是被遺忘的滋味。」玉蕖遠眺著豔兒消失而去的方向,唇角一抹苦笑,「是我先教你嘗盡被背叛的苦,又怎能盼你為我牽念百年?牽念我這個……鑿了你的心的男人。」

  當年,他貪求最上層數的修行。五百年,五百年的修行對他而言太少太少了,一思及他仍要再花一個五百年,才能擁有名列仙班的資格,他等到心焦,越是如此煩躁,他所修行的成效越差。

  而她,煙絨,與他同為花妖,一隻曾經深深眷戀著他的美麗花妖……一隻與他共同修行了百年的花妖。

  終於,他的貪念,讓他犯下了無赦之罪。

  他鑿了她的心,鑿了她辛苦百年修來的原魂珠,至今他仍深深記得她當時不置信的盈淚眼眸……

  淺淺一歎。

  百年前的不堪往事,在花蝶翩舞間,緊緊封閉。

  第八章

  臥雪山,終年不曾歇止的雪雨,覆蓋著滿山滿穀,沒有半點寸草生息,也罕見人煙足跡,放眼望去只有白絮似的飛雪。

  豔兒一人獨行在山麓險路,絲薄的紅裳未能抵擋透骨寒風,右臂間摟抱著因過低寒溫而恢復成龜形的燭光。龜原先就怕冷,只要天溫稍稍一變,它們便會進入冬眠狀態,況且燭光這數日以來,耗費過多法力在奔波飛馳上,已無力在冰冷的雪地裡維持清醒,只能無法動彈地窩在豔兒懷裡。

  厚重的雪,每一舉足、一拖行都使得豔兒前行加倍困難,全靠一股意志支撐著疲憊不堪的身軀。

  豔兒大口吸著微薄空氣,找著一株高聳參天的巨樹,她稍做歇息,肺腑灼熱難當,檀口吐納的白霧卻反常冷颯。

  驀然,樹梢間抖落為數不少的雪泥,紛紛落在豔兒的肩頭及發梢,引起豔兒直覺朝天際抬眸。

  巨大的樹梢上,端坐著一名黃衫小姑娘,前後搖晃蓮足的身軀正是抖落雪泥的罪魁禍首,寬大的水袖隨著晃動的裸足一併輕擺,猶如一隻展開嫩翼,正準備朝蒼彎飛去的鳥兒。

  「哎呀,我不知道下頭有人,對不住啦。」黃衫小姑娘沒啥誠意地道歉,甜美的笑容又讓人無法對她口出惡言。

  如此高聳的樹,她是如何爬上去的?豔兒付思。

  「你在上頭做什麼?」豔兒的聲音因寒冷而微微輕顫。

  「哎呀,我被趕出來了嘛。」黃衫小姑娘答非所問,「那你呢?你上山來做什麼?」

  「找人。」這小姑娘若是長年居住在臥雪山的居民,說不定能提供他們尋人的線索。「你是臥雪山的住戶嗎?」

  「我不住在臥雪山,可是『他』住,所以我才來的。」彎彎的唇兒上揚。

  「他?」

  「對呀,整個臥雪山上只有他一個住,沒有別人噢,所以你是找不到『人』的。」黃衫小姑娘笑容可掬,雙臂搭配著黃鶯般柔嗓的高低起伏而飛舞,一點也不擔心在樹梢上表演這種高度危險的舉動很可能會摔斷她細嫩的玉頸。

  然而她左臂的動作卻明顯比右臂遲緩許多,好似……負著傷。

  「只有他一個人住?」難道……

  豔兒不自覺漾起笑。是了,住在臥雪山上的唯一一人,絕對是她要找的對象——白虹劍的擁有者!

  「你說的那個人,住在哪裡?」

  黃衫小姑娘指著遠處,「就前頭那處呀……哎呀,我忘了,你在樹下是瞧不著那麼遠的。」娉婷嬌軀朝前一傾,無視百尺之高地躍下樹梢,直直落在豔兒面前。「要不,我帶你去,不過等會兒你可得幫我噢。」

  「幫你?」

  黃衫小姑娘自顧自地向前走著,回首示意豔兒快些跟上她的腳步。「是呀,否則我今晚又得窩在樹梢上過夜了呢,哎呀,夜裡的臥雪山好冷噢。」她說起話來總是三級跳,好似沒將別人的問題給聽進耳裡。

  蹦蹦跳跳的輕靈步履,在雪地上留下淺淺腳印,黃衫小姑娘健步如飛,身軀像是不具任何重量,飛舞的藕臂承載著她的一切。

  豔兒追得辛苦,所聿黃衫小姑娘說的地方不遠,才行了片刻便有棟清幽房舍映入眼簾。

  「你快去敲門。」黃衫小姑娘漾起滿臉期待的神情。

  豔兒不由得很小人地猜想,她若敲了門,會有啥詭異的事情發生?

  「哎呀,你快嘛,你不是說要幫我嗎?快敲、快敲。」黃衫小姑娘在她身旁又叫又跳,像只嘈雜的雀兒。

  豔兒望了她好一會兒,才緩緩舉手輕扣了銅環。

  半晌,一道男嗓傳出。「哪位?」

  黃衫小姑娘急忙示意豔兒答話。

  「我想尋找『白虹』的持有者。」豔兒直道來意。

  門扉咿呀地推開,原先已屬極寒的山間低溫仿佛瞬間凝結,更冷冽的氣息由門扉之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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