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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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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是被人用指甲戳到雙眼,痛到眼淚快噴出來的意思吧。 「我不太分得清楚他的表情變化,明明有笑容,看人的眼光卻好冷,也不說話,生氣不是會哇啦哇啦罵人嗎?他全沒有……一路上,還對每條魚兒笑……」珠芽仿佛找到了良師,能解答她一肚子困惑,嘰嘰喳喳,連串說著。 「……」知音的回應,只有無言以對。 一開始,知音以為珠芽是調侃她,故意譏諷她對大龍子的熟稔,不過爾爾,才假裝虛心求教,到後來,她發現珠芽是認真的,而且,對她的幼稚挑釁,無感至極…… 這樣笨拙遲鈍的女娃……無法與溫雅睿智的大龍子匹配! 她怎麼看看,都不覺得珠芽有此資格…… 門,當著她的面,砰地關閉起來。 差一寸,就會撞上她的俏挺小鼻。 珠芽對著門板,咕噥: 「我有這麼矮麼?……我不信他沒看到我在門外。」況且,她還一直嚷嚷,沒聾的人,都能聽得到。 她被徹底忽視,那個男人,眼高於頂——眼睛視線,高過於她的頭頂。 雖然她只勉勉強強,抵達他的胸口高度,但並非如此沒有存在感,好嗎?! 無妨,他關起一扇門,牆上高窗仍是開著的! 屋裡,大龍子甫旋過身,走向廳內長椅之際,身後,傳來耳熟的喋喋不休。 耳熟,已糾纏到某種程度的熟稔。 「要找個好時機跟你說話,真不容易。」珠芽爬窗進來,幫兇自是留在窗外,那只溫馴雙髻鯊,她踩上它的背,才夠得著窗緣,攀爬入內。 他回首,目光很淡,沒有嫌惡,當然,更不會有讚賞——讚賞她的死纏爛打。 幾乎是立即地,他挪眸,由她身上移開,繼續視之無物,舉步往石玉長椅坐下。 他不開口、不招呼,只好由她先起頭: 「我不知道事情怎會鬧成這樣……」撓撓粉腮,珠芽給他一個甜甜歉笑,精緻的眉眼因而彎燦,像夜空中一輪新月,有些嫩、有些嬌、有些赧紅。 她幹幹呵笑: 「我、我也不知道那時……我的雙腿是發軟了,還是麻掉了?突然撲通跪下,嘴、嘴裡盡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沒想說那些的,真的,我發誓,害你被你爹罵,我很過意不去……」她發自真心。 思及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謝謝父王允婚」,她就很想一頭朝牆撞去…… 「我五弟的言靈。」當時,作怪的元兇。 「咦?言……什麼?」她沒聽過「言靈」,不解字面之意。 他不打算為她解惑,準備替自己斟茶,才翻正一隻杯,她殷勤討好,捧起圓壺,為他倒滿。 茶沫像淺黃珍珠,顆顆精巧渾圓,咕嚕咕嚕落入杯中。 「……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去跟你爹解釋,解釋完就沒事了。」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要解釋什麼……她壓根沒弄懂,問題是從哪兒開始發生的。 明明她的來意好單純,以為見著了他,完成自己這半年的心願,她就心滿意足離開,哪知一轉眼間,她、她變成這個男人的龍子妃…… 她想都沒想過這種事! 說慌是很慌,另一方面,又覺得臊,一種急急熱熱的羞臊,在兩頰間悶悶地燒,燒出兩腮通紅。 「不過,你們城裡人真好,個個對我都好友善、好關心,我很喜歡他們。」珠芽也幫自己倒杯茶要解燥熱,滿臉笑吟吟,不請自「坐」,挨在他身邊空位,穩當坐定,啜著溫熱甘香的茶沫水,粉嫩嫩的唇畔,一朵俏美笑花,綻放。 她自顧自說著: 「蝦子大哥聽見我說,我懷著珠兒來找你,一副心急擔憂的模樣,馬上替我通報,還牽了小鯊來馱我,我告訴他,我可以自己走過去,他卻一直央請我坐上去,說不能讓我有半點閃失,他好客氣,害我亂不好意思的……」 他聽見她那串無意義長句中,很重要的一點。 「你什麼?」 哇,他的嗓音好好聽,讓人渾身微顫,爽快哆嗦,真想多聽他說些話。 不對不對,他提出了問題呢,她得趕快回他,不能傻乎乎的…… 「嗯?害我亂不好意思的……」一邊覺得抱歉,一邊又難以推辭,所以還是跨上小鯊,被人一路護送進城。 「不,你方才說,蝦兵聽見你說——你什麼?」 她稍稍回想一下,費了些功夫。「……哦,我說,我懷著珠兒來找你呀。」 「珠兒?」她腹中孩子的……乳名? 未免太早取了些,是雌是雄,已經確定了嗎? 「珠呀,真珠,龍珠蚌的真珠。」 珠芽眉眼輕舒,提到這個,精神全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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