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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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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沒親眼瞧過,心裡有遺憾嗎?我……我一心記得你說過,所以想讓你如願,看看龍珠蚌的真珠,我就替你孕了一顆,要送給你。」她嫩嫩地笑,獻寶一般,雙腮因而鮮紅,再豔、再美的花兒綻蕾,也不過如此。 她雙手貼著平坦小腹,嬌滴滴的喜悅模樣,莫怪蝦兵誤解其意,錯將珠子當孩子。 「你所懷的,是珠子,而非孩子?」他濃密的英挺劍眉,略略飛揚。 「什麼孩子?」她反問,臉上的困惑,很真誠、很明顯,完全沒造假。 所以,她跟他父王一句寶貝來、寶貝去,壓根是雞同鴨講,各說各的。 她只是顆蚌,懷著真珠的龍珠蚌。 龍珠蚌? 這三字,勾起些許朦朧回憶,好似確實曾見到過…… 半年之前…… 記憶,被一首曲兒給牽引,飄回遙遠半年前…… 一首自編自唱的曲調,不管對仗工整,純粹唱爽快的小曲—— 「海香椿炒肥蚌,辣椒抓一把,老酒來一瓢,黑醋撒幾滴——天生絕配!」 哼曲人的絕佳好心情,讓曲兒聽來活潑輕快,不過,歌詞左唱右唱,只有這麼一句。 哼曲人——九龍子,手拎一袋海蚌,勾在食指間,歡愉地轉呀轉,行進路線是廚房,要請龜大廚替他料理鮮美海蚌,配著下酒。 「小九。」叫喚聲,天籟般遽降,緩緩飄抵,遠勝九龍子的曲兒,更加悅耳。 樓上一處軒樓,大龍子斂眸含笑,由高處瞰下,望向九弟。 「大哥。」九龍子舉高手中袋子,招搖著,「要不要一塊吃海蚌?」 布袋晃出來的弧線,與九龍子此刻的唇畔笑靨,同樣彎揚。 只要有得吃,他都是這副開心稚氣樣。 「驚蟄送我的,每一顆都生猛新鮮呢!」 又是驚蟄?昨天是鮮鰻,前天是脆蝦,大前天是人界家常菜…… 「驚蟄簡直將你當成寵物,日日餵養,生怕你餓著。」大龍子唇間一抹淡笑,淺甜似春風。 「我和他是好哥們兒嘛!有好東西,當然要送一份讓我嘗鮮,才夠義氣。」九龍子嘿笑,吃人饋贈,吃得毫不心虛。 「論輩分,你得喊他一聲表叔。」 「一表三千里啦,大哥不也直呼他姓名?」 「我歲數比他大許多,彼此不習慣叔侄相稱。」龍子的出生間隔,不若尋常人類以兩三年來論,當中差距百年都有,例如,他與最小的九龍子,便是如此。 「他也不要我喊他驚蟄叔呀,才早生我幾十年,叫都給叫老了。」九龍子的肚子,已經不爭氣地咕嚕嚕直打鼓,他倒不見臊紅害羞,理所當然道:「大哥,你先幫我吟幾句曲兒,開幾顆鮮蚌來生吃先,填填胃!」不然等龜大廚備料熱鍋,還得餓上好一會兒。 他大哥與生俱來的天嗓,說話、吟詩、哼曲、罵人,皆是那麼酥麻好聽,連蚌類都抵抗不了,聽見他大哥的美聲,不知死活地打開蚌殼,想聽得更清晰,嘿,正好方便他吃,連剝殼都不用。 九龍子健步一蹬,躍上軒樓,到達大龍子面前,遞出盛蚌布袋。 裡面各類蚌種,螺貝皆有。 孔雀羽紋的孔雀蚌、像塊沉鐵剛硬的鐵礦貝、犬類頭骨模樣的犬骨蚌、狼牙棒長相的突齒螺、潛在海沙中,偽裝成海紅花的花貝,族繁不及備載……全是稀奇古怪的少見貝蚌。 驚蟄未免太溺愛小九,當中不乏難得一見的神蚌呐,拿來當零食喂人,真是暴殄天物。 大龍子瞧得眼花繚亂,瞥見混在袋中蚌群,一顆小巧可愛的貝。 不及他手掌一半大,通體潔白,波浪狀的殼緣,鑲了一道金邊,殼頂一點金墨色澤,繪成美麗圖案。 僅止白與金兩色,竟讓它顯得突出。 他未曾見過,慢慢思索著,在哪處書籍內,讀到相似的圖文描述。 「這是……龍珠蚌。」他憶起這種蚌的名稱了。 「龍珠蚌?鮮美嗎?嘖,好小一顆,一定很沒肉……」九龍子光看見小不隆咚的蚌體,一臉很唾棄。 「聽說,龍珠蚌所孕之珠,似極了龍族的如意寶珠,相傳,遠古祖先若需修復如意寶珠,便得尋覓龍珠蚌,將寶珠置入,由它們包覆受損寶珠,一段時日後,寶珠可恢復原狀。」這便是它們得名「龍珠」之故。 「它比我們的如意寶珠,還要小很多,哪可能放得進去?」九龍子趁大哥說話時,快手抓住開了口的孔雀蚌,麻利掰開,湊近一吸,鮮甜蚌肉滑下咽喉,他連吃三大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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