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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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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瞧著發傻,直到雙髻鯊又輕頂她的肩,她才回神,連忙追近。 她回跟他解釋她的來意,但不是現在,一路上,太多閒雜人等,不能好好說話,她等著適合地點和時機,再同他將話說開。 美麗的海底城,每一眼,如橫幅畫卷,繪出海山海水,水中光影變幻,多采多姿,那是人界難見的絕世奇景。 再美的景致,珠芽無心欣賞,滿腦子打轉著—等會兒要從何說起,該先喚回他對她的記憶才是,或者…… 一陣伶仃聲,由足下竄出,聲聲清脆,她低下頭,看見大片清澄的水玉石板,倒映她的身影,像一面鏡,也像一池湖水,將她的一臉茫然,完整呈現。 踩在水玉石板上,幾圈漣漪,由腳下立足處,緩緩擴散開來。 走一步,仃玉聲,輕輕響。 「唔?」她驚奇又驚喜,再試踩幾步,聲音確實經由水玉石板發出,好聽的音律,雖單調不成曲兒,可純粹的單音,輕靈悅耳,如玉石交擊。 珠芽終於注意到,自己已隨著他,來到一處清幽奇特之地。 這裡的廊柱,排列著圓圓的小洞,橫欄間,不以石條為格,而是細膩的弦線。 這裡,在唱著歌…… 不,不是歌聲,是……琴嗎?還是簫? 珠芽不諳音律,無法辨識優劣,只知道耳邊悠揚的曲調,很輕很柔,甚至,可以用「綿軟」來形容—聽進耳裡,軟了身心,什麼煩惱,什麼困惑,都被洗滌乾淨一樣。 海潮撫過柱間的圓洞,滑向橫欄細弦,樓瓦上懸飾的玉珠,叮叮咚咚,變成了歌曲…… 她還在驚歎著,突地,曲調轉為急促,加入疾馳的蹩音,在水玉石板上,如驟雨傾降,將曲兒弄得氣勢磅礴,教人跟著熱血沸騰。 有人,一路急奔過來,水玉石板震盪作響,彰顯來者的焦慮心情。 一名身著霓虹虹紗的女子,芙蓉秀麗,此刻,已顧不及端莊婉約,曳地裙擺胡亂攏起,髮髻間散了幾縷烏絲,亦無心整理,模樣略微狼狽,氣喘吁吁,朝向大龍子奔近。 「大、大龍子,怎麼回事?!龍珠怎會突然要您成親?!他……他說的始亂終棄、欺負閨女……又是怎麼回事?!」這是女子頭一回忘記禮數,該要向龍子請安,她太心慌,被龍主當時的雷吼所震懾,直至此刻,滿腦子仍舊嗡嗡作響,充斥著「大龍子成親了?!」的大消息。 會如此大受打擊,原因是……她戀慕大龍子,已非短短數年。 她是服侍他生活起居的婢兒,身份雖低,他卻從不輕賤於她,不曾以主子高高在上的姿態,令她自慚形穢,她的名兒「知音」,是他所取,他喜愛音律,她便也要自己勤練各式樂器,只為……能更靠近他一些。 她擅琴,素手輕拈,便是一曲天籟,她喜愛在他身畔,為他奏琴,見他噙笑合目,神情怡然,聆聽她僅敢默默訴情的琴音,便是她最最歡欣之事。 本以為,一生一世,都能這樣度過,豈料龍主的咆哮,破碎了她的單純美夢,她不求為妻為妾,只求一輩子在他身邊,伺候他,愛憐著他的美夢…… 一接觸到他淡然眸光,知音自覺失態,忍住淚,輕輕調勻紛亂氣息,她跑得那麼急,臉頰和嘴唇卻不紅反白,足見打擊有多大。 她怎能用質問的口吻,去追問主子私事? 「知、知音恭賀大龍子……」心好疼痛,仍要逼自己露出笑容,向傳來喜訊的主子,呈上祝福。 心裡,懷抱一絲絲希冀,盼他會否認此事,或是,任性說著,他絕不聽從他父王的命令…… 他靜默,不打算多說半字,由知音身邊走過,她明顯失望,淚水幾乎要潰堤。 他這神情,知音是知曉的。 他不愛人擾他時,便是這般面容,他不大聲斥責人,卻在舉手投足間,將疏離冷漠表現得很清楚……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珠芽繼續跟上來,腳步毫無規律,在水玉石板上叮咚亂踏,像個不會彈琴的嫩娃,硬要撥弄一翻。 知音這才看見了她的存在。 就、就是她嗎?龍主指給大龍子的……大龍子妃? 「慢著!大龍子此刻不要人打擾,有什麼事,晚些再說。」知音過分盡責地擋下珠芽,她存心裝傻,當做不識珠芽身份。 「不是……是很重要的話,你等我一下!先別走,我們私下談——」珠芽吆喝著越走越遠的雪白身影,知音見大龍子漠視珠芽,膽子也更大了些。 「大龍子說,不要人打擾!」知音冷淡的口吻,加重。 「他哪時說了?」珠芽兩隻耳朵都沒聽到他開口呀! 「我伺候大龍子已有數十年,無須大龍子吩咐交代,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呼吸,我都能明白。」知音這些話帶有挑釁,故意要珠芽明白,她比他更瞭解大龍子的一切。 「你這麼厲害?那那那……我問你,他這樣—」珠芽馬上挺直站好,擺了個皮笑肉不笑,嘴角抽搐的表情,自是仿效剛剛大龍子的某號神色,偏又仿得不倫不類,只有她自以為很像:「是什麼意思?生氣還是沒生氣?」 「……」你那樣叫今早吃壞肚子又一連遇上三間茅廁都在整修的意思吧。 「這樣又是什麼意思?」珠芽揉揉臉,表情一變。 這回,變成了努力眯細雙眸,睨起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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