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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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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真的,那種小傷,我已經痊癒了。」他啞然說著,一字一字,明明笑著,破嗓卻不如他淺笑來得明亮。 「這番話,是休養十天半個月的人才有資格說,而不是一個在半盞茶前才拿匕首捅心的瘋子能說的。」歐陽妅意不客氣地堵回他的話。 痊癒?見鬼了才會在短短眨眼間就痊癒! 而小傷這種說法,她也抱持高度懷疑。 匕首捅心,書上最愛用的自殺手段之一,通常只要一刀,就會斃命。小傷?鬼才信哩。 他不同她爭論,任由她將他按平於榻間,他的雙肩感覺到她大半重量,她確實是用了極大蠻力想制止他起身,就是怕他又扯裂傷處、弄傷自己,她撐著手臂,伏在他上方,近距離地佔據他的視線,可愛的兩綹柔軟髮鬢,垂落她氣紅的粉頰邊,襯托巴掌臉蛋的小巧精緻。 「我不是瘋子。」他已經從她口中聽見這兩字太多回,他並不希望被誤解……多怪呵,若是其他人視他為瘋子,他不會多費唇舌解釋,是瘋是傻,是智是憨,又何妨呢? 何以面對她時,他卻產生了解釋的念頭? 「我說過,我是來典當的,是你要求要看我的心。」他照做罷了,又怎能說他瘋呢?要他挖心的人是她,指控他是瘋子的人是她,氣他拿刀捅心而賞他巴掌的人,也是她,難道……這便是俗稱的「女人心,海底針」? 「誰會拿心來典當,你擺明是來找我麻煩。」她重哼。 「我看見貴鋪外頭張貼『萬物皆可當』的聯子。」 「又是一個被騙的笨蛋。哪有可能萬物皆可當?總要有點價值的東西才行啦!」歐陽妅意老早就提議該將「萬物皆可當」的橫批改成「廢物別進來」,偏偏鋪裡沒有第二個人支持她的想法,說是會破壞當鋪生意,可他們都不知道,成天面對淨拿些怪東西來典當的怪人,她還沒精神崩潰連她自己都很驚訝。 當骨灰壇當鬼畫符當假仙水是小事,當清白當青春當愛情當武林盟主當昨夜偶發的春夢她也遇過,現在再加上一個來當心的他,她真的快見怪不怪了。 「我的心,很值錢。」他認真說道。 「我的心,也很值錢呀。」呿,對每個人而言,自己的心都嘛值錢,沒心就沒命。 「你允了我的典當嗎?我不求當得多少銀兩,五文也行,一文也可以,我只希望能在這裡待下,以質押品的身分。」 對哦,她之前也聽他這麼說過,他不要錢,他想住在當鋪裡。真奇怪,想找個地方住的話,南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酒樓不下百家,從奢華到樸素,從高貴到便宜,任君挑選,他何必非得住進當鋪? 呀,她懂了,沒錢嘛!住不起客棧酒樓,便想用耍賴的方式,在這兒硬賴三個月,至於三個月後的事,三個月後再來煩惱。 「咱當鋪不收容貧苦人,更沒有房間讓你暫住,你打的壞主意沒能得逞,我不接受你的典當。」以人為典當物,在當鋪裡不是稀罕事,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即便她是流當的典當物,當掉她的親人並未前來取贖她,她在這裡也過著如魚得水的好日子,但,她下意識就是討厭有人來典當「人」,將「人」視為商品,可以估價幾兩碎銀,每每有這種生意上門,她的怒氣就吞忍不下去。 一個人,就值幾十兩嗎? 一個人,比古董花瓶更廉價嗎? 一個人,可以說賣就賣嗎? 「抱歉。」客房沒關的門板傳來客氣輕叩,當鋪鑒師公孫謙站在門口,確定得到房內兩人的目光注視下,才微笑跨過門檻,進入屋內。 「謙哥。」歐陽妅意咚咚跳下兩張古董床。 「小當家要我過來鑒定這位公子的典當物是否有收受價值。」公孫謙表明來意。 她猛搖螓首:「沒有沒有,不值錢,一顆心,煮又不能煮,吃又不能吃,賣也賣不掉。」人心不如豬心有用處,豬心煮湯、燙熟涼切再蘸醬,配上薑絲,風味絕佳。 「你是鑒師抑或我是鑒師?」公孫謙笑笑打斷她詆毀客人的字句。 「你啦……」她是看門小夥計,鑒識能力令人心寒搖頭,成天只能面對各式各樣的討厭怪客。 「那麼,在我鑒定出結果前,你別妄下斷語。你先出去,我同他談談。」公孫謙目光落向床榻上的男人。 「我不能聽哦?」幹嘛趕她走? 「也許,我會請這個公子脫衣裳,方便鑒定他的……價值,你一個黃花大閨女,自是回避得好。」 「我又不是沒看過男生脫光光,反正不就是那副模樣。」想她歐陽妅意在四歲前,還跟他們這些兄長一塊兒洗澡呢!啥男女授受不親,小孩子哪懂,而且,尉遲義至今仍時常把她兒時會在澡室水池裡泌尿的糗事,拿出來說嘴取笑她,她也不是好欺負的軟柿子,尉遲義抖她這一項,她將親眼目睹的尉遲義「體形」亦開誠佈公,逢人便伸出食指勾勾彎彎,說尉遲義的「小寶貝」就和她手指大小差不多,氣得尉遲義牙癢,想辯解歐陽妅意污蔑他——當初他仍是大孩子,體形本來就是大孩子該有的,再說,那也沒有歐陽妅意說的「小」,現在的他更不是那樣——只差沒解下褲頭替自己澄清。他有好幾段風流韻事,全夭折于她歐陽妅意的指頭間,嘿嘿。 「你還想不想嫁人?說這種話,誰敢娶你?」公孫謙用扇柄敲她腦袋。一點女孩子家的矜持也沒有,幸好在場只有三個人,若醜話傳開,她的名節連渣都沒剩。 「出去。」公孫謙板顏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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