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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活是死?」嚴盡歡只擔心當鋪裡會不會掛掉一個陌生路人,以後多條冤魂在夜裡的當鋪中胡亂閒逛,帶來陣陣陰風,嘴中含糊著「還我命來」。

  「活的,不過大夫從房裡出來直搖頭,一臉苦惱……」八成是傷太重,連名醫也只能歎氣再歎氣。

  「你還待在這裡發什麼愣?」嚴盡歡不客氣地抬起腿,綴滿銀珠的繡鞋賞了歐陽妅意小俏臀一記踢。

  「呀?」歐陽妅意魂歸來兮,美目瞠大大的,不解其意。

  「還不趕快去客房看看男人的情況?求他不要斷氣。」他斷氣,有人也得跟著斷氣哦。

  「……哦。」歐陽妅意乖乖不頂嘴,她才不想自討苦吃,得罪嚴盡歡,吃不完兜著走。難得小暴君長袖一揚,允准她快快退場,管她叫她去哪處刀山油鍋,她歐陽妅意都願意去,只求別再留在側廳裡,被嚴盡歡用眼神將她挫骨揚灰。

  謝恩可免,微臣退下。

  歐陽妅意走出側廳,踩著透過葉梢而灑落的日光光點,步出側廳小園圃,跨過月洞門,拐向小湖曲橋,又穿過一小片桃花林,來到後堂客房,在後堂前的長廊巧遇大夫,她隨口問了一句「他傷勢如何?」。

  大夫只是搖頭。

  光搖頭,誰懂呀?是不打緊,還是沒救?

  「老夫行醫多年,不曾見過這種事……」大夫補上一句完全無助于解惑的歎息。

  哪種事呀?說得含糊不清,根本就在吊人胃口!

  「總之,這幾日讓他好好調養,老夫留了些藥膏在桌上,傷處的話……嘖,唉,怪。」大夫走遠,仍是搖頭連連。

  最後那個「嘖,唉,怪」是什麼鬼東西呀?!是「嘖,刀插破心臟,唉,回天乏術,怪老夫醫術不精」的超簡潔濃縮句子嗎?!

  想起嚴盡歡的陪葬恫嚇,歐陽妅意機伶伶打了個哆嗦,趕忙閃進客房看看男人斷氣了沒,他若死,她扁也要給他扁回魂!

  兩片鏤花門板「咿呀」推開,省去敲門的累贅——就算敲了門,她也不奢望病人爬起來為她開門,她還是自個兒來吧。

  客房雖名為客房,實際上不特別為了迎客而設,當鋪又不是客棧,不會準備房間來養蚊子,於是,客房裡塞滿好幾件大型典當品,庫房放不下的,或是堆了幾十年沒動的占位置廢物,便往這兒丟,光是屏風,客房便有六七件,幾桌三張,衣櫃箱疊起來十來個,古董大床三組,他躺在最靠牆的那一張木床上,想看他的傷勢,勢必要先爬過並放的兩張大床。

  她的匕首,平躺在門旁圓桌上,刀身有血跡,光想像它從男人胸口被抽出來,會是多可怕的痛苦,幸好,她當時不在場,眼不見為淨。

  她靠往床邊,仍舊與他有段距離,他閉著眼,面容無比安詳,像熟睡,也像人往生一樣無聲無息,她想更確定他的情況,便爬上古董床,輕手輕腳,像只偷貓,以跪姿挨近他,水燦燦的眸,眨也不眨,看見他染血的胸口緩而規律地起伏,她大鬆口氣。

  「幸好,不用陪葬……」太得意忘形的籲笑,從粉唇裡流泄出來,她明明只是咕噥自語,音量小到不能再小,但她說完同時,他雙眼睜開了,他捕捉到她來不及收回去的咭咭竊笑。

  「你笑起來真好看。」他誇獎她,發自內心,真誠讚歎。嗓雖支離破碎,一樣不失懇切。

  她繃緊臉,不笑給他看,心裡依舊相當惱他,她為他這個陌生人,慘遭嚴盡歡教訓,還心驚膽戰地擔心著自己得與他合葬,剛剛讓嚴盡歡擰扭的耳朵到現在仍會痛。

  「你這個瘋子,想死也別往咱家當鋪來!」她撇唇酸他。人都躺在床上只剩半口氣了,還說什麼她笑起來真好看,怎麼?以為會看到牛頭馬面來勾魂,沒料到出現面前的竟是她,所以心生感激,不由得讚歎謝恩是嗎?

  「我並沒有想死。」

  「都拿刀捅心窩,還叫沒有想死?!」她差點失手在他胸口傷處狠捶一記,幸好,粉拳舉高高,快落下之前,被最後一絲神智喝停,否則她真的有可能得被迫和他葬一塊兒。

  「你說要先看到我的心,才允我典當。」他緩慢說著,雖非指控,但一派無辜的神情,確實令歐陽妅意感覺到他的語意就是——一切都是你叫我做的,我乖乖聽話而已。

  她翻白眼:「你聽不出來,那是一種要你摸摸鼻子,認命滾出當鋪的拒絕嗎?誰會蠢到去挖心出來典當?!當到銀兩你有命能花嗎?!難不成要我燒紙錢給你?!」順便再上兩炷清香!

  他準備從榻上起身,她瞪他,雙手比意識更快一步,按在他肩上阻止他的蠢動。想幹嘛?!不乖乖躺平休養,起來做什麼?!想扯裂傷口,讓血噴灑出來,再掛掉,然後害她一起被嚴盡歡推進棺木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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