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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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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呀! 公孫謙睡癖最好,一躺下,到早上都還是維持同一種姿勢,不打呼、不夢囈、不與她搶被子,一人睡一邊,相安無事。 秦關睡癖中等,喜歡背對她睡,但會將大半的被子留給她蓋,她曾經睡到一半,被突如其來的囈語聲吵醒,發覺秦關似乎作了惡夢,喃喃喊著誰的名字。 尉遲義睡癖最差,或許是他不習慣床的另一端有別人睡,常在熟睡之後一腳踢她下床,清空床鋪上所有障礙物,很多次她早晨醒來都發現自己趴在足踏,吹了一夜冷風,臀兒上有淤青腳印一隻,再不然就是被夢見練武的他,當成沙包開扁。 「我還沒罵你,你倒先跟我頂嘴?我和你、你和他,是一樣的嗎?!」三人間的關係應該有很大落差吧!他和歐陽妅意等同于親兄妹,只差從同一個娘胎生出來罷了,但那個男人是啥東西?來到當鋪沒幾天,已經想拐妅意上床嗎?尉遲義越吼越火大:「你跟我睡是理所當然,你跟他睡算什麼?!」都忘掉當初半夜尿床,是誰替她洗被單嗎?!都忘掉當初是誰綁著兩根粗辮,掛著兩行眼淚鼻涕,緊拉他衣角,軟軟奶童音說「義哥,你最好了,妅妅長大要嫁給你」?! 「我沒有跟他睡,我只是不小心吃早膳吃到睡著,他抱我到榻上讓我好好睡一覺而已。」歐陽妅意猜測道,看看古初歲,他輕頷,證實她全數猜對,她察覺他臉色有異,以為是挨了尉遲義一記硬拳才痛得變臉?忽略了是尉遲義那番教人誤會的話語,讓古初歲細緻秀雅的容顏,染上薄薄灰霾和失望。 「你一點自覺也沒有?胡裡胡塗在男人房裡睡得毫無防備,萬一被怎麼樣了看你怎麼辦!」尉遲老嬤嬤碎嘴嘰嘰喳喳連珠炮,炮火改為轟炸自家不肖死小孩。 「他是能對我怎麼樣啦?」歐陽妅意身處男人堆,當大家全是好哥兒們,哥兒們之間,只有交情,沒有姦情。 「你——」尉遲義氣結,恨死了自己從小教養她時,忘了教她學習尋常女孩該有的矜持羞怯,忘了拿女誡這類八股書給她長智慧,忘了再三提醒她——你是女的! 「話說回來,義哥,你到客房來有何貴幹?」找她有事嗎? 「哦。」經歐陽妅意點醒,尉遲義想起正事:「我是來向他道謝。」他朝古初歲努顎。 道謝?你剛剛的行為明明就是來尋仇的吧?! 「聽說阿關是被客房裡那件典當品給救回來,所以我一定要親自上門向他說聲謝謝。」只是沒料到客房房門一開,看見教全天底下父兄都會抓狂的場景,來不及脫口的感謝胎死腹中,掄緊的拳,脫離控制地狠狠揮打出去,揍給他死! 「那個被你打到腰直不起來的男人,古初歲,正是關哥的救命恩人,好巧呐,你就謝謝和抱歉一起說好了,省事省工夫。」歐陽妅意扯唇假笑,要尉遲義反省,把秦關的救命大恩公揍成這樣,成何體統。 「就算他是阿關的恩公,也不代表他可以光明正大欺陵你!」這是兩碼子事!救了兄弟秦關的命,就要他們雙手送上寶貝妹妹當謝禮嗎?想都別想! 「古初歲才不是那種人。」歐陽妅意想也不想便替古初歲否認指控,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讓她對古初歲完全信任,興許,是她練就一身能打能踢的好武藝,區區一個清瘦的古初歲,她一掌就能劈死他,他想對她做啥壞事,也得看看他有沒有命享受;興許,是他眼神中毫無猥褻的清靈,教人安心;興許,是他說話時,溫溫吞吞,不急不躁,一字一字,緩緩地、慢慢地、吃力地、清晰地,想讓她聽得更明白仔細的真誠。 「再怎麼好的男人,上了床,就是另一副嘴臉!」尉遲義絕不相信男人在床上還當得了君子,哪一隻不是變身禽獸、變身餓狼? 「臭義哥,你出去啦!」留在這裡只會滿口畜牲話!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還想留在這裡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人說閒話?!要睡覺,回房裡去睡!」最令尉遲義不能接受的是——她趕他出去!她這個被他當成寶貝妹妹一樣捧在手心寵著的小沒良心,趕他這個曾經替她把屎把尿洗床單的哥哥出去……這個打擊,痛得讓他面目猙獰,更有一種養大了小孩,卻被小孩不孝的心痛打擊。 尉遲義撈起歐陽妅意,要把沒有姑娘自覺的臭丫頭帶出去,為省麻煩,乾脆一把抱起她,正要走,歐陽妅意伸手捉住古初歲的衣袖,扯了扯。 「義哥嘴壞,你別理他,你挨的那一拳,我幫你打回來。」說完,當真往尉遲義厚實胸口捶一記,替古初歲出氣。 打哥哥給外人看……尉遲義皮肉不痛,心卻很痛。養妹妹做什麼?養大了還不是別人的?!道道地地的賠本生意—— 打罵調情,理所當然的親昵,無法掩飾的醋意,言語裡透露出來的密切……古初歲所感受到的,遠比尉遲義賞他的一拳,更強大、更疼痛。 拳傷,輕而易舉便被消弭,能治癒任何皮肉傷口的他,卻抵抗不住無形的傷,抵抗不住遲鈍發覺她身邊早已有人時的震驚和失望。 「囉唆個屁!走了啦!」尉遲義硬生生抱走她,也硬生生逼迫她扯在古初歲袖上的手指鬆開,末了,尉遲義更粗魯從古初歲手上搶回歐陽妅意的繡鞋,惡狠狠丟下一句:「多謝你救了秦關!」這句謝,咬牙切齒,誠意沒有,只有殺意,說完掉頭走人,歐陽妅意還在罵尉遲義不懂禮貌,兩人身影步離門外。 「……不用客氣。」古初歲這句多餘的話,以及語尾消失的歎氣,誰也沒聽見。 第四章 秘密,只有死人才會完完全全守住它,若想靠活人來守,鴨蛋雖密也有縫,更何況是人嘴? 當日救治秦關一事,公孫謙事先清了場,要眾人退出房外,然而,仍是有心急如焚的當鋪同仁在紙窗扇上戳洞,想知道公孫謙如何搶救瀕死的秦關,結果看到教人驚呼連連的景象,尤其是隔日大早,昨天氣虛孱弱的秦關竟已能下床與眾人同桌用膳,若非神跡又該稱之為何? 於是,古初歲的事,從當鋪傳往外頭去,口語的擴散速度,更勝瘟疫。 當鋪裡,住了一位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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