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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梅媻姍是梅家小三的貼身護師,雖說做商人的遇上麻煩是常有之事,但依梅家小三做人處世的態度,向來只會結親而不結怨,梅媻姍的存在近乎無用廢物,既不會記賬也不懂撥算盤,更沒有半點商人的精明市儈,可梅家小三說什麼也不辭了她,只說是防患未然,萬一以後遇上不測風雲之事,也好有個人能照應——這是表面話,全梅莊上下誰不知道梅媻姍自小便隨著爹爹到梅莊工作,那時梅莊事業才剛起步,府裡的主子比奴僕還多,自是彼此再熟稔不過,梅媻姍就理所當然成了他們的「青梅竹馬」,尤其與梅家小三感情更是親近。

  只是……

  青梅竹馬的感情,終究是隨著時光消逝,取而代之的,除了主僕的忠誠之外,再也沒有留下半分回憶。

  而梅莊中,梅媻姍對梅家小三用情最深,這情字,是主僕之情,要是想探索是否有其他成分,怕是又教梅媻姍一掌給劈昏了。

  「三當家將我遣回大當家那邊,讓我聽命於大當家。」梅媻姍眸光一黯,即便她想掩飾,直率的性子卻怎麼也配合不了地露著餡。

  「小三把你遺回我大哥那裡去?」這可真破天荒呵,在他離開梅莊這幾天內,裡頭發生了什麼他沒來得及參與的好戲?

  他那個重情重義又重視她的小三弟弟,心甘情願地將梅媻姍給這回他大哥身邊?看來——事態頗嚴重了。

  「他……不要你了?」

  梅媻姍重重一怔,因梅舒懷的一句話而失措,一旦流露在外的情緒無法收拾,她便只能無功地慌了手腳。

  咬著唇,不只是忿恨著三主子棄她不顧,亦是難堪的心思敦梅舒懷一語道破,但她還是想強鎖住逸喉的嗚咽。

  等了良久,梅媻姍才恢復了聲音,但出口的只不過是一個好淺好淺的「嗯」字。

  梅舒懷深思地瞥了她一眼。

  「媻姍,是你先不要他的,你沒資格露出這種表情。」這號神情,他已經在梅家小三臉上看過無數回了。

  梅舒懷沒有給予梅媻姍安慰,反倒只是涼涼地開了扇,並開始搶起月蓮華手中那碗喝了一半的涼茶,他就著月蓮華之手,笑呷著茶香,與她鬧了好一會兒,全然忽視梅媻姍僵在原地的身子。

  梅媻姍只能靜佇在原地,欲言又止的唇瓣輕蠕,無言以對,思量著梅舒懷那席話是玩笑與否。

  等到梅舒懷玩夠了,眼光才轉回那抹站直到動也沒動的身影上。

  「我不是在說笑,鄙棄真心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掏心對待,你,就待在我大哥那邊吧,省得我們兄弟老瞧見你淨欺負小三。」要不是小三老給她靠,他那疼弟如命的大哥早早就將梅媻姍轟出梅莊去自生自滅了,哪還容得了她放肆?眼下她被派回大哥身邊,看來受場委屈是免不了的。

  而梅家小三定也知道,可他仍硬下心腸遣了梅媻姍,足見她好本領地惹怒了好性情的小三,再不……就是被傷透了心,不願再提供她如山堅固的保護。

  「我……」

  他插話,不想聽她的無力辯解:「去同我大哥說,兩天后我就回去,別派人來催了。」

  梅舒懷噙著笑,轉頭對待月蓮華時可笑得殷勤諂媚,完全沒有方才與梅媻姍說話時的那派凜然。

  「蓮華,到時跟我回去好不?我想拐你回家養……」

  「當我是狗嗎?!」推推推,推開那張貼上來的笑臉。

  「你是蓮呀,我最愛養蓮了……」

  「你說養就養嗎?!離遠點,你好臭……」

  「剛剛你投向我的胸膛時怎麼沒聽你抱怨?蓮華,你害臊了?」

  「誰害臊來著?!」

  「你臉紅了。」

  「那是因為我閉氣給激紅的……」

  「是嗎?」哈哈。

  梅媻姍識趣地退離了滿是笑聲的涼亭,不再打擾別人的好興致,也不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那裡的理由。

  沒有理由留下,那不是就該走了嗎?

  她一直都是清楚的,沒有理由留下,就該……走了吧。

  只是一顆心……

  竟是茫然了。

  第七章

  「蓮華,你最好了、你最乖了、你最善良了。」

  月蓮華拂柳疾行,身後的梅舒懷像塊甩也甩不掉的糖飴,在她耳邊不斷灌著蜜甜迷湯,企圖用這種方式把她治得服服帖帖。

  「再諂媚呀。」她回過頭,將黏呼呼的他給推遠。太熱天的這麼黏人,他不覺得煩嗎?

  「再諂媚你就會點頭嗎?」他眼睛一亮。

  「休想。」她想也不想地打破他編織的美麗幻想,腳下一旋,繞過他又纏撲而來的身子。

  「蓮華,同我一塊回去有什麼不好?我會疼你惜你呀。」梅舒懷臉上沒有半分挫折,再接再厲地跟上。

  「同你一塊回去有什麼好的,教我成天面對你家那池荷蓮嗎?」她在月府還吐得不夠多,現在還得去「灌溉」他家的荷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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