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燕燕于飛 | 上頁 下頁
六十四


  玉懷瑾肅然頷首。「前世的我因那場刺殺去世後,大齊與北遼兩國大動干戈,幾乎可說是兩敗俱傷,而當時弱小的西涼便趁此機會逐漸壯大,到如今能與我們成三國鼎立之勢,再加上他們似乎有意無意地扶持一直蟄伏于西南方的南楚,我以為,不可不防。」

  金於飛驚異地睜大眼,心跳有一瞬間失速。

  莫非這竟是一樁算計了百年的陰謀嗎?從兩人的前世延續到今生,終究必須有個結局。

  她凝視著眼前的男人,無須多問,便能懂得他那一腔亟欲與幕後敵人一決勝負的熱血。

  「你是自請出征的,對吧?」

  玉懷瑾一凜,片刻,唇角自嘲地一勾。「看來我還是瞞不過你。」

  「你明明說了,玉淩風那人無趣,今生只想做玉懷瑾的,到頭來,你畢竟還是玉淩風。」金於飛悵然地笑笑,內心百轉千回,盡是無奈與糾結。

  她又得送他上戰場了,原以為此生此世不可能再面臨那樣的離別,原以為那樣苦苦的盼君早歸,不會再經歷一回。

  彷佛看透了她胸臆間酸楚的情緒,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神帶著歉意,語聲滿是溫柔。「對不起。」

  他想起了前世,每回自己上戰場,她總是用笑容來送他,祝福他旗開得勝,其實眼裡都蘊藏著無限哀愁。

  「幹麼說對不起?俗話有雲,『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的夫君既是大齊最勇猛的戰神,我這個做妻子的自然也不能墮了他的顏面。」她伸手撫摸他臉龐,情意纏綿。「你去吧,我在家裡等你戰勝歸來。」

  他微微一笑,將她嬌柔的身子攬入自己懷裡,輕輕地吻了吻她玲瓏的耳朵。「你等我,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嗯。」

  這回前往北境,玉懷瑾並不是一個人去的,而是將玉望舒也一併帶走。

  玉懷瑾是這麼對金於飛解釋的。「他是鎮北王世子,將來整個家族的興衰遲早都得擔在他肩上,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爵位與榮耀,教不肖子孫給敗得精光!」

  「可他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四歲啊。」長嫂如母,金于飛這完全就是老母親的操心。

  玉懷瑾冷哼一聲,見金於飛竟為另一個男人說話,不由得有幾分吃味。「十四怎麼了?我當年才十歲就上戰場了,從傳令小兵做起,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金於飛聽出這話裡滿滿的醋意,橫睨他一眼。「一百年前的老黃曆了,你還翻得挺起勁的。」

  「你可是我的娘子,不許你心疼旁的男人。」

  「好好好,我不心疼,連自家弟弟的醋也吃,你啊!」

  怪不得有人說大男人鬧起彆扭來,比孩子都難纏。

  金於飛拿這幼稚的夫君沒轍,原本有些憂心年輕愛玩的小叔會反抗,不料玉望舒本人倒沒有很不情願,想著如果要在老父和自己中間選一個,那還是他去吃這個苦吧,爹爹老了,又不怎麼中用,勉強跟著去上戰場,怕是只會連累大哥。

  接下來數日,金於飛除了偶爾分神執掌府裡日常中饋,幾乎全副心力都放在替府裡兩個男人打點行裝,待糧草與兵器籌集了一部分,玉懷瑾便帶著皇帝親封他為討北大將軍的聖旨,率領一隊兩百人的騎兵,匆匆北上,前往接掌屬於鎮北王轄下的軍隊。

  玉懷瑾臨走前,是金於飛親手替他穿上戰袍的,護胸的金絲軟甲以及護膝,亦是她一針一線所縫製,玉望舒同樣也得了一副軟甲與護膝,卻是玉嬌嬌替這個弟弟盡的心意。

  兩人走後,府裡的男主子就只剩下玉長天,他也挺識趣的,知道自己能在後方逍遙,全靠有兩個好兒子替他往前線衝鋒陷陣,於是便不怎麼敢和院裡那些妖妖嬈嬈的姨娘嘻笑胡鬧,鎮日窩在書房裡讀書寫字,日子可謂過得十分清心。

  自從上回牡丹宴,玉嬌嬌在宮裡出了回鋒頭,京裡名門貴女的社交場合不會再漏了給她的帖子,不過她興致缺缺,只一心一意跟在大嫂身邊,學著當家理事,以及如何打理親娘留給她當嫁妝的那幾間商鋪。

  時光就在這般的平淡中逐日流逝,京城幾乎每隔幾日便能接到前線快馬傳來的消息,西涼的軍隊果然打著進犯北遼的旗號,於途中悄悄轉了個大彎,偷襲大齊的一座邊城,而據說北遼大王子麾下的軍隊也混在其中,與西涼分進合擊。

  玉懷瑾初到北境之時,本來還有些叫不動那些老將軍麾下的士兵,眾人見他似乎年輕可欺,都不甚服氣,只是玉懷瑾哪裡是省油的燈,小露幾回手腕就將那起子老油條壓制得服服貼貼,到了正式出戰時,他不僅善於謀略,打仗時更是一馬當先,總是搶在最前線奮勇殺敵,迅速便在軍中建立了人望,成了北境全體軍民傾心追隨的領袖。

  戰神的名聲由邊境傳回京城,自然造成了一番轟動,而金于飛刹時成了諸位名媛貴婦羡慕的對象,都說她嫁給了一個英勇善戰的好夫婿。

  對於這些或欣羡或嫉妒的耳語,金於飛絲毫不縈繞於心,她從來就不懷疑她的男人擁有百戰百勝的決心與能力。

  她其實是仰慕崇拜他的,從前世到今生,他在她眼裡、在她心裡,一直就是個形象高大偉岸的英雄。

  只是英雄也有遭逢危難的時候,正當京城所有百姓津津樂道著前線的戰事時,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噩耗傳進宮裡——

  大齊北境竟爆發了一場瘟疫!

  「你要去北境!」

  這日,金於飛回到娘家,對親爹親娘果斷地宣佈了這個決定,金首富當場驚得一把美髯都翹起來了,姚氏亦是眉頭深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飛飛啊,你可莫要衝動,如今那邊不僅有瘟疫蔓延,戰事亦尚未結束,你這一過去,等於是送羊入虎口,何必非得身歷險境呢?」

  「娘,我是深思熟慮過後才做的決定,您莫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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