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陪嫁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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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怪誰?還不是你自己種下的因果!」鄭夫人賞女兒白眼,雖說侯爺這事是做得不道地,但也是女兒在洞房花燭夜使了昏招,才讓人有了藉口。 「娘啊!」鄭瑜不依不撓地撒嬌。 「唉!」鄭夫人拗不過女兒,只得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想了想,語重心長地勸誡。「你莫與那丫頭爭一時閒氣,男人嘛,就愛拈花惹草,她又是個美貌出眾的,此時正是貪圖新鮮,自然會稍稍高看她幾分,我看侯爺也不是渾人,寵她一陣子玩膩了也就罷了。何況那丫頭的母親和幼弟都拿捏在我們家手裡,你還怕她翻得上天去?」 「可是……」鄭瑜嘟嘴,不服氣。 鄭夫人又拍了拍她,語氣更柔了。「娘知道你氣不過,可你也要明白娘讓鄭恬給你陪媵的用心良苦,你從小就有宮寒的毛病,要是……唉,萬一你真無法生下自己的孩子,起碼還能將那丫頭的兒女抱來自己跟前養著,有了子嗣依傍,你在侯府也才真能有當家主母的底氣。否則那些勳貴之家,誰的後院不是妻妾成群?到時你怎麼跟那一朵朵鮮花鬥?娘瞧那鄭恬,倒不是不知進退的,你看她今日陪你回門,一點紅色都不敢上身,可見是敬你這個主母的……」 「哼!就憑她一個妾室也敢穿紅色?別以為侯爺要人稱她是「夫人」,她就真能跟我平起平坐了。」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說到底那丫頭也不過是個出身低微的,哪能跟你這個正經的名門嫡女相比?何況她的性格又頗有幾分純直傻氣,憑你的聰慧,想必能拿捏得住她。」 「女兒才不是怕自己拿捏不住她呢!」鄭瑜放開母親臂膀,坐正身子,氣呼呼地道。「我是見到她就煩,討厭她老是笑眯眯地在我面前晃,還真以為我當她是姊妹呢!憑她也配?」 「她自是不配。」鄭夫人眼眸閃過厲光,頓了頓,見女兒氣得俏臉泛紅,又憐又疼。「好了瑜兒,別氣了,娘知道你委屈,唉,也是皇上亂點鴛鴦譜,本想著太子殿下中意你,或許會將你迎進府裡,沒想到……」 「娘,別說了!」鄭瑜厲聲打斷母親。 鄭夫人一怔,也知道自己這話不恰當,只得笑著安慰女兒。「好好,娘不說了,瞧我們瑜兒小嘴都嘟起來了,跟娘說說,你這身上可有不適之處?」 「啊?」鄭瑜一愣。 這回輪到鄭夫人有些不自在了,畢竟要問女兒房事,總是有些尷尬。「你自幼身子就嬌弱,娘瞧侯爺人高馬大的,怕你……承受不住……」 鄭瑜這才恍然大悟,大發嬌嗔。「娘說什麼呢!」 她在喜帕上造假,根本未曾與侯爺圓房,這件事是萬萬不能跟母親說的,要是讓母親發現她…… 鄭瑜倏地一凜,心虛地不敢再想,頰畔嫣色暈然,鄭夫人卻誤會女兒這是害羞了,笑得合不攏嘴。 趁著鄭瑜母女關在房裡說體己話,鄭恬也來到鄭府東邊一處小院子探望自己的娘親和弟弟。 鄭母早就站在門口伸長脖子等著女兒了,見她來了,喜氣洋洋地將她迎進屋裡,一家人坐著說話。 鄭恬給娘和弟弟都帶了禮物,鄭成譽得到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樂得立刻去磨墨寫字,獻寶給姊姊看。 鄭恬見弟弟的字又有長進了,內心欣慰,贊許地摸摸他的頭。「娘,譽哥兒,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接出這府裡的。」 鄭母搖搖頭,知道自己以後怕是難得才能見上女兒一面了,拉著她的手不放,眼泛淚光。「娘和你弟弟在這府裡過得很好,你莫掛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好。這些天侯爺待你好嗎?」 這個嘛……鄭恬苦笑,發現自己很難對母親解釋那男人是什麼樣的心態。 鄭母見女兒神情微妙,還以為她是有苦說不出,眼眶更紅了,不禁伸手攬抱女兒。「我可憐的恬兒,當初娘本來是想把你許給小門小戶的,就像你爹和我一樣,夫妻兩個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就算生活過得清貧點,起碼是名正言順的正妻,腰板也能挺得直一些,也不至於像如今得事事看著主母的眼色……」 聽著娘親絮絮叨叨地自責,鄭恬只能暗暗歎息,從踏進這京城鄭府的那天起,從鄭大人和鄭夫人看中她的美貌起了心思,她便知曉自己的婚事再沒有她作主的餘地,只能依附著鄭府的利益。 嫁與平頭百姓做正妻,只能是夢。 「……都是娘不好,沒本事護住你們姊弟倆,害你吃苦了!」鄭母抽抽噎噎。 「娘啊!」鄭恬抽出帕子替娘親拭淚,一面安慰她自己過得很好,又拿幾件侯府的趣事來說,哄了好片刻,鄭母總算止住了眼淚。 譽哥兒見氣氛鬆快了許多,凝重的小臉也終於綻開微笑,嗓音清亮地宣佈。 「娘,姊姊,你們切莫擔憂,我一定會好好用功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做大官,到時我就有能耐保護姊姊了。」 鄭恬愣了愣,見弟弟小臉兒端得嚴肅,清秀的眉目間猶顯稚嫩,卻是拍著胸脯立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禁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好,好,還是我們譽哥兒有志氣,那姊姊就等著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鄭母也笑了,開懷地摟住兒子。「譽哥兒乖,你有這分心,不僅娘和你姊姊高興,就是你爹泉下有知也會安慰的。你爹他啊,其實一直很想繼續讀書的,就是咱們家當時的景況不允許……」說著,鄭母眼眶忍不住又紅了。「不過你爹從來沒抱怨過,整日起早貪黑地下田勞作,擔起這個家。還記得你出生的時候,你爹整個人笑得像朵花,他啊,是把自己的遺憾都寄望到你身上了,你可得要爭氣啊!莫辜負你爹的期望。」 「娘,我知道了。」譽哥兒答得清脆。 鄭恬在一旁看著母親軟語教導弟弟,心裡卻有些發酸。在娘心裡,爹永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並不知曉,其實爹也不完全是那麼好的…… 正悵然尋思著,屋外忽然傳來一陣精神奕奕的狗吠,鄭恬定定神,推開陰暗的回憶,頓時笑開了,眉目彎彎。 「是雪球回來了!」 話語才落,她翩然起身,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出里間,只見屋外一隻毛色雜灰的龐然大狗在門口急得團團轉,卻是守著規矩不敢踏進屋內,見她出來了,歡喜地汪汪直叫,兩隻爪子一撐,便立了起來。 「雪球啊雪球!」鄭恬也不顧忌什麼大家閨秀的儀態,雙手一展,和愛犬來個愛的抱抱,接著蹲下身來,由著它熱切地舔舐自己的手。 「雪球才剛從外頭回來,小心臟。」鄭母跟過來看見這一幕,忙著勸阻。 「沒事。」鄭恬樂呵呵地笑,揉了揉愛犬的頭。「你啊,就像雪地裡被人踩髒了的雪球,灰撲撲的,虧你這麼大的塊頭,就不能學著神氣一點嗎?」 「汪汪!汪嗚~~」雪球彷佛也聽出主人是在叨念自己,黑亮的眼珠滴溜溜地,吐著舌頭,發出與體型相當不配的嗚嗚嬌鳴。 「裝什麼可愛?」鄭恬笑著輕打它的頭。「你還以為自己是剛出生的小狗啊?」 十三歲那年,為著在這鄭府一個個人精面前裝作天真嬌憨,她刻意在一座寺廟外頭撿了這只看著像是白毛的雜種狗回來,不料一養就是四、五年,個頭愈養愈大,毛色也愈養愈灰,從一隻惹人憐愛的小奶犬長成如今這副雄霸模樣。 「汪嗚~~汪嗚~~」雪球低頭往主人懷裡蹭,毫無廉恥地繼續撒嬌。 「好了好了你別鬧了!好癢喔,雪球……譽哥兒,怎麼連你也來湊一腳?哈哈,別玩了……」 兩人一狗在這小小一方院子裡歡樂地鬧騰著,忽地,雪球像是嗅到了什麼不尋常的味道,警覺地從鄭恬懷裡退開,轉身抬頭一看,果然發現院子裡不知何時站了個陌生人。 鄭恬順著愛犬的視線望過去,燦爛的笑容霎時一凝—— 「侯爺!你怎麼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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