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愛江山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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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麼了? 競開口邀她一同前往沙漠,遊說她放棄王位,莫稱王,稱王有何樂趣?不如與他雲遊四方。 他瘋了嗎? 這是千不該萬不該對她說的話,怎能勸她莫為王?若果她真放下了成王的野心,那他呢?他又如何藉著謀人再謀國? 「無名啊無名,你當真失神了。」 無名喃喃自語,自嘲著、諷曬著。從小師父便教他不能由感情駕馭理智,總是對此殷切叮濘,他還放肆地笑過,滿不在乎地回師父一句話—— 「無情之人,何須擔憂控制不了情?」 無情之人,面對她的淚、她的痛,心間該是波瀾不興的啊,卻為何也會跟著疼痛? 攻白雲城那天,她哀婉地對他傾訴,他這才恍然大悟,於戰場上目睹性命起落,對她而言,原來是那麼痛。 這條路,她走得艱辛,一分一分地在消磨自己,害怕最終會失去自己。 當下,他震栗了,胸海波濤洶湧,只想緊緊地擁抱她,只想蒙上她的眼,不讓她看這世間一切的殘酷。 若是她的眼,只看見風花雪月;若是她經歷的,只有歡笑幸福,那該多好,他但願她如同尋常姑娘家,天真地度日。 花樣年華不該凋萎於無情的殺戮之地,當別的姑娘賞花時,她卻是在刀光劍影下搏生死。他很心疼。 心疼一個人,原來是這般滋味,這些時日,他漸漸懂了,卻也因而彷徨。 這便是動情了嗎?戀慕一個人、憐惜一個人,便是這般心情嗎?時時刻刻想見到她,盼聽到的是她的歡聲笑語,不舍她落一滴淚。 這,便是情生意動嗎? 「……是初雪呢!」清雋的聲嗓忽而朝他飄來。「無名,你快來瞧瞧,天降下初雪了。」 他倏地寧神,轉過頭,真雅站在山洞口,正對外張望,冰清容顏,似是盈盈含笑。 他心弦一動,不覺站起身,也來到洞口處,與她並肩而立。 洞外,果然飄著飛雪,雪花如絮,安靜地在空中旋舞。 真雅探出掌心,兒瓣輕盈綿軟的雪花飄然落定,冰冰涼涼,晶瑩剔透,她看著,淺淺地揚笑。 總覺得下雪時,人間格外和平,尤其是每年的第一場雪,她的心,每每有所悸動。 但願這片寧馨大地,不會在雪融後,又染遍淒豔殘血…… 「沙模也會下雪嗎?」她輕聲問。 他征了怔,怎會忽然問起這樣的問題? 「聽說沙漠天干地燥、炎熱異常,終年難得見雨,怕是從不下雪的吧?」 「這個嘛……我在那兒住過兒年,雨水當真是稀少的,不過冬天天候也冷的,未必完全不會降雪。」 「那你見過嗎?」 他搖頭。「沒見過,但根據當地的居民跟我說,在我去的前一年冬天,才下過一場漫天大雪,而且還連下了數日呢!沙漠飛雪,當地人喻為奇跡,不是年年都有的。」 沙漠飛雪,這等奇跡她真想見識,只可惜…… 真雅揚唇,讓微笑化去心口無端洲悵。「你燒退了,傷勢也有起色,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吧。」 他緊盯她。「要回宮嗎?」回去,繼續走她的王者之路? 「嗯。」她堅定地領首,毫無一絲猶豫。 他的心沉下,百般滋味於胸臆纏結,也不知是悲是喜。 由於事態未明,加上他的傷尚未痊癒,真雅認為兩人不宜高調上路,該當喬裝改扮,掩人耳目。 兩人下了山,來到附近村落,拿銀子向農家換來兒套莊稼人的衣衫,打扮成一對農大農你。 妝點完畢,無名打量真雅,見她身穿一襲處處補綴的粗布衫裙,發上包著頭巾,驀地爆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麼?」真雅覺得奇怪。 「我笑你一個嬌貴公主穿成這樣,你瞧瞧這頭巾的顏色,也鮮豔得太誇張了吧?看來那個農你的品味不怎麼樣,這般粗俗,嬌居然也穿得下去,哈哈——」他繼續笑。 不穿行嗎?這就是齊越國民你的打扮,他以為她喜歡戴這種五顏六色的頭巾嗎?真雅微微懊惱,不禁嬌嗔。「所以你這意思是笑我難看?」 難看嗎?無名愣了愣,笑聲戛然而止,望著她的墨潭浮上淡淡的困惑。奇特的是,她這樣的打扮是好笑,但他不覺得醜。她容顏清麗、氣質清雅,即便一身俗豔,仍然是美。 「好看。」他喃喃地說了實話。 她怔住,一時狐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你穿什麼……都好看。」天曉得他竟然害羞了,一股a熱於頸間漫湧,他窘得別過頭。 見他神色扭捏,她也跟著感到一陣羞赧,粉頰染霜,渲透迷人的嫣色。 空氣中霎時流轉著旖旎氛圍,兩人不敢再多言,默默趕路,往白雲城的方向走,欲趕在天黑之前進城,但前夜方下過雪,道路濕滑,走來甚是不便,忽地,真雅一個恍神,滑了下,身子往前傾。 無名眼明手快,警醒地仲手握攬她臂膀,順勢將她重心不穩的嬌軀收進懷裡。「還好吧?小心點。」 他溫聲關切,她輕頗著,在他懷裡揚起臉蛋,與他四目相凝。 是他看錯了嗎?或者他真在她眼裡看出兒許嬌羞、幾分柔媚,如此女兒家的眼神,與平素冷若冰霜的她,大不相同。 他無法沉著的胸口瞬間沸騰,有種奇異的野性呼喚著他,教他不知不覺埋下唇,依戀地摩擎她軟嫩的臉頰,鼻尖嗅聞自她頸間透出的芬芳。 她先是迷惘,但不過須臾,立時凜神,輕輕掙扎起來。「放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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