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不愛江山 | 上頁 下頁
十八


  「沃朗一族與齊越國王族近年來矛盾日深,沃朗功高震主,其家族勢力為王族帶來很大危機,雙方爭權奪利,不出數年,齊越國必亂,到時方是我聖國坐收漁翁之利之良機。」

  「原來如此!」

  將領們這才領悟,當他們還斤斤計較於眼下戰場上的勝負時,公主的目光早就及於國家數年後的利益,他們看的是一角,她卻是綜觀全域;他們只懂得軍事,她已洞察於政治及外交。

  果真是高瞻遠矚,得投如此明主,幸如之何!

  眾人再無疑慮,躬身拜服。「謹遵殿下懿令!」

  真雅淡然接受眾人行禮,眸光流轉,與獨自倚在角落的無名相凝,當所有人都對她彎下身時,只有他,依然那麼傲慢無禮地站著,也只有他,膽敢如此放肆地直視她。

  她微微一笑,不知怎地,心房如春陽融融,洋溫溫暖。

  「什麼?!她這就要凱旋了?」

  希蕊在宮內接獲前線快馬送回的情報,一時大驚失色。

  宮女侍衛難得見她失態,紛紛投來訝異的注目,她凜神,收拾滿腔驚詫,整肅面容,擺出一貫冷漠高貴的姿態。

  「本宮知道了,你下去吧。」

  探子退下後,她吩咐宮女送來一壺濃茶,獨自坐在房裡,品茗深思。

  愈想愈怒,她將茶杯忿忿往地上一擲,應聲而碎。

  好個真雅!競能如此忍得住,送上口的肥肉還不吃!

  希蕊深深調勻呼吸。是她誤算了,原以為齊越軍拿衛國百姓脅迫真雅,會引發真雅勃然盛怒,追擊到底,徹底剿滅齊越軍主力,說不定連主帥沃朗也會因此喪命。

  齊越國君此次之所以決意出兵衛國,其用意並不在吞併這個小國,主要是為了藉機剷除國內沃朗一族的勢力,而她之所以與齊越國君合作,立下密約,正是幕於此交換利益。

  雙方都希望領軍的主將一旦奔赴戰場,便永不歸來,沃朗與真雅棋逢敵手,若真是鐵了心撕殺,很有可能兩敗俱傷。

  可惜真雅並未步入陷阱,優雅地全身而退。

  可惡!這回棋差一著,是她輸了!思及此,希蕊蹙攏秀眉,長指甲掐入掌心。

  片刻,她忽地放鬆眉宇,櫻唇揚起冷冷笑意。

  戰場上風雲詭異、變化多端,真雅一日未回歸至宮裡,一日便有不測之危險。

  「別以為我就此拿女爾沒轍了……」

  希蕊低喃,自斟一杯茶,閑慢吸飲。

  為了感謝真雅率軍來援之誠,史為了擔心齊越軍去而複返,衛國國君邀請真雅于衛國宮廷住下,盤桓數日後再行回歸。

  「務請公主殿下讓我國主君有機會一盡地主之誼。」衛國的使節恭恭敬敬地傳達王意。

  盟國君王既提出邀約,真雅亦盛情難卻,點頭同意,令其他人於城郊紮營駐軍,休養生息。

  「無名,你隨同我進宮吧!」

  她指名無名擔任貼身護衛,眾人並不意外,這青年放肆歸放肆,武功倒是一等一的高強,唯有曹承熙不甚服氣。

  一向都是他負責保護真雅的,即便後來無名出現,也是兩人共同護衛,為何此次只有無名單獨相隨?

  他私下晉見真雅,提出要求。「殿下,請讓下官隨您一同進宮。」

  真雅搖頭。「我既離開軍營,你就是暫代的主帥,必須隨同駐軍,萬一情勢有變,也須由你來指揮大局。」

  「可是——」曹承熙咬牙。真雅由公務著眼考量,這軍令下得正確,他無從反駁,但只要念及未來數日,伴在她身邊的都會是那個粗魯不文的小子,他便又是擔憂、又是嫉妒。「公主難道……真能完全信任他嗎?若是他狼子野心,加害於您……」

  「不會的,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

  憑何相信?究竟為了什麼,公主會這般信任那個來歷不明的傢伙?

  曹承熙暗暗掐握拳頭,胸臆妒火焚燒,但在真雅面前,他不敢發作,只能逼自己強忍。

  真雅深深睇他她並非草木,這麼多年了,自然也感覺得到他對自己頗有情意,但這番真情,她擔待不起。

  她的人生早已根絕愛情,對他的心意,她無以回報,只能假作不曉。

  「大軍,就交給你了。」

  她淡聲囑咐,步出營帳,無名領著兒名侍衛兵與衛國派來迎賓的使節團一齊候在外頭,一輦華麗王轎,十二匹披著彩緞的駿馬,沿途百姓遍撤香花,歡呼不絕,將她送進衛國王宮。

  衛國太子及一群大臣親自于宮門迎接,待她以貴賓之禮。

  是夜,國君于御花園擺開筵席,笙歌舞蹈,飲灑作樂,歡慶國家度過危難,真雅以希林代表的身分,接受衛國權貴一杯又一杯地敬酒。

  無名見她酒到杯幹,英氣爽利,絲毫沒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不禁佩服。

  「你酒量挺不錯的。」

  「練出來的。」真雅含笑低語。在沙場征戰多年,身邊都是嗜吃貪杯的粗獷軍人,總不能只有她一個格格不入,融不進群體,也該學學怎麼跟弟兄們熟絡,如此方能凝聚軍心。

  她瞥望無名,見他光是吃菜挾肉,酒卻一口不沾,英眉一挑。「為何不喝酒?是怕自己喝醉了,無法保護我嗎?」

  他微微一笑。

  「喝兒杯沒什麼的,喝吧。今日這般高興的場合,你若是太拘謹,也未免太不給主人家面子。」

  「我拘謹?」他好笑。「你何時見過我這人懂得拘謹了?」

  那倒也是。真雅失笑,櫻唇淺綻,這人怕是連當著一國之君的面,都能夠膽大妄言,又怎識得何謂拘謹?

  「既如此,你就喝個兒杯又何妨?」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