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娘子掌佳茗 | 上頁 下頁
十七


  蘇景銘不吭聲。

  「我知道方才……讓你失望了,可我也沒料到那賤婢那般能言善道,把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蘇景銘淡聲打斷。「你不會煮茶?」

  「我……」

  「會還是不會?」

  潘若蘭一愣,呐呐地應。「從前在家裡都是丫鬟奉茶給我的,後來嫁入陸家,你也曉得的,我根本無心與那陸振雅舉案齊眉,所以……」

  蘇景銘冷哼。「連煮茶也不會,怎配得上做茶家的主母?你可是忘了?我蘇氏也是種茶、制茶起的家。」

  潘若蘭聽出蘇景銘話中含意,頓時大為著急,慌慌地抓住他衣袖。「景郎,你可別不要我,我、我那麼聽你的話,為你做了那許多傷天害理的事,這輩子、這輩子就只能跟定你了……」

  蘇景銘聽潘若蘭又提起前事,心中暗怒,表面卻是神情緩和,溫聲安撫道:「我沒說不要你,是我不好,自己心情不好,倒是牽連你也跟著受驚了。」

  這番溫言軟語,說得潘若蘭眼眶微微泛紅,依向蘇景銘懷裡抱著他。「景郎,你心情難以舒暢,我是明白的,可你方才對我那樣冷淡,妾身實在委屈。」

  「對不住,你莫放在心上。」蘇景銘大手輕輕拍撫著懷中柔軟的胴體,心頭卻是越發冷硬。

  其實也怪自己沒能沉住氣,太急躁了,以為今日就能在陸振雅面前耀武揚威,一舉將他打落穀底,不曾想他新娶的娘子竟是個程咬金,殺得他措手不及,反倒在一干賓客前失了顏面。

  蘇景銘咬牙尋思,腦海裡驀地浮現出朱月娘在眾人面前笑意盈盈、侃侃而談的嬌俏模樣,一時也不知心頭是什麼滋味。

  俗話說「妻好一半福」,陸振雅倒是命好,即便只是為了沖喜,匆忙之間竟也讓他找了個有能耐的,不像他懷裡這位……

  蘇景銘隱含嫌惡地瞥了潘若蘭一眼,後者毫無所覺,只是更依戀地摟抱著他。

  若不是看她替自己生了個兒子,在陸家那邊也留下了一個孽根,尚有幾分利用價值,自己又何須與這愚昧的女人糾纏不清?

  蘇景銘驀地深吸口氣,閉了閉眸,暗暗告誡自己沉下心來。

  也罷,無論陸振雅再怎麼求醫問卜,他身子既中了那樣的寒毒,註定來日無多……此仇不報非君子,他只須耐心地等,總能抓住機會,一雪前恥。

  蘇景銘冷然尋思,眼皮斂下,暫且掩去淩厲鋒芒。

  因蘇景銘上門攪了這一出,陸振雅正好找到藉口,說是新娘子受了驚,自己身為丈夫當好生安慰,不方便久坐作陪,賓客們也知主家的興致被掃了,很識相地只拉了陸振雅喝了三杯喜酒,便放他離去。

  前院的喜酒匆匆散了席,陸振雅在宋青的護衛下回到後院,夜深人靜,月娘正獨坐在喜房內等著,見他進屋,連忙迎上。

  「前院的酒席都散了?」

  「散了。」

  月娘扶陸振雅坐上榻,確定屋裡屋外都是自己人,服侍他喝過湯藥,見他臉上有了些血色,才低聲開口問道:「你身子好些了嗎?」

  「沒事。」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要不你先沐浴?我去命人打熱水進來……」

  「且慢。」他揚手止住她的動作,語聲淡淡。「你先坐下,我有話問你。」

  這麼嚴肅?好像有點不妙啊。

  月娘看著陸振雅淡漠的表情,想了想,略過屋內鋪著團花錦鍛座褥的椅子,直接就上了榻,在他身邊坐下,只與他隔了半個人的距離。

  陸振雅一怔,感覺到一旁香風陣陣襲來,莫名感到不自在,清了清喉嚨,沉聲問:「你會煮茶?」

  「你是要問我,方才怎麼敢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對潘娘子下戰帖吧?」她抿唇微笑。

  「你是不是怕萬一潘娘子真的應了我的賭約,與我鬥茶,結果我根本不會煮茶,當眾出糗?」

  他默了默。「所謂煮茶,可不僅僅只是把茶葉投入沸水裡。」

  「咦?不是這樣嗎?」她故作驚訝。「我在家裡都是這樣煮的啊!」

  「所以你這是在使‘空城計』?」

  「我是真沒想到那潘娘子膽子那麼小,竟然不敢接我這戰帖,就那樣慌慌張張地走了。」

  她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陸振雅發現自己竟有些猜不透這個女子。

  「你……究竟懂不懂茶?」

  她笑得狡黠。「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

  他又沉默了。

  「無論我懂是不懂,夫君也都把我娶進門了,今日是你親自來迎親的,可不能反悔。」

  她語氣輕快而俏皮,嗓音卻放得軟軟的、柔柔的,宛如帶著鉤子似的,撩人地撒著嬌。

  陸振雅不覺想起方才在喜堂上,她依在他懷裡時那軟綿綿的觸感,他驀地站起身。

  月娘見狀,連忙伸手抓住他衣袖,「你去哪兒?」

  「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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