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季可薔 > 同床異夢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他回到客廳,順手拿了一條大毛巾,一面替她擦乾頭髮,一面問:「你剛去哪兒了?」

  「去餐廳。」她木然回應。

  「去餐廳?」他皺眉。「怎麼不等我一起去?還有,雨下得這麼大,你就這樣一路走回來?為什麼不乾脆在那裡多待一陣子?」

  「因為我怕你著急。」

  「那你也可以打電話要我去接你啊!」他責備她。「瞧你,全身都濕透了,萬一感冒怎麼辦?」

  她不說話,回過頭,煙水茫茫的眼眸睇著他。

  他心跳一停。「到底怎麼回事?你不開心嗎?」

  她搖頭。

  「那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跑出去?」

  她微微展唇,他以為她總算要開口了,震動耳膜的卻是長長的一聲「哈啾」。

  她揉揉過敏的鼻子,傻笑。

  「怎麼辦?我好像已經感冒了耶。」

  她燒得很嚴重。

  是夜,路柏琛協助神智昏沉的殷恬雨洗澡,幫著她換上睡衣,扶她躺上床,拿來體溫計一量,竟發現她發燒到將近三十八度。

  而且,隨著夜色加深,她的體溫亦逐漸升高,額前迸出一顆顆豆大的冷汗,身軀畏寒。

  他連忙喂她吃退燒藥,喝了一大杯溫開水。

  忙亂了幾個小時,她終於蒙矓地睡去,而他,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畔,守護她,定時為她換冰袋。

  淩晨三點,就在他輕點著頭打瞌睡時,一陣細碎的聲響驚醒了他。

  他睜開眼,見妻子呻吟著醒來,連忙湊過去。「恬雨,怎樣?很不舒服嗎?」

  「我想喝水。」她沙啞地說。

  他連忙斟了一杯溫開水,喂她喝下。

  溫潤的甘霖平撫了喉間的焦渴,她似乎舒服許多,勉強朝他一笑。「現在幾點了?」

  他瞥了眼手錶。「淩晨三點多了。」

  「你怎麼還不睡?」

  「我不困。」他微笑。

  她迷蒙地凝望他,想也知道他在說謊。

  「我沒事的,你不用陪我,快去睡吧。明天還要去機場呢。」

  「我已經取消機位了,等你病好再回去。」

  她一愣。「你取消了?」

  「嗯,所以你好好休息吧。」說著,他扶她躺下,替她拉攏棉被,換上新冰袋,輕輕放上她額頭。

  她怔忡地望著他溫柔的舉動。「柏琛,你不怪我嗎?我耽誤了你……工作。」

  「沒關係,再多請幾天假也無所謂,反正我們這個會期都在杯葛議事,我回去也沒法案可以審。」他半開玩笑。

  「至少可以為你的選民做一點事。」

  「我現在也是在做選民服務啊,難道你這一票不會投給我?」他撫平她緊皺的秀眉,星眸閃耀安慰的笑意。

  她心弦一扯,胸臆教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傷佔領。「柏琛。」她啞聲喚。

  「嗯?」

  「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我這一票永遠是你的。」我的心也永遠是你的。

  「謝謝。」他笑著撥攏她汗濕的發綹。

  「柏琛。」她又喚。

  「嗯?」

  你別走,別離開我。

  「我真的很高興……能嫁給你,這些年,我過得很幸福。」蒼白的唇淺淺地漾開。

  他看著那虛弱如風中飄羽的笑,胸口一震,鼻尖莫名酸楚。

  「戴芙妮,你這小傻瓜,都病成這樣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我只是忽然想跟你說而已。」因為以後,說不定沒機會說了。

  「睡吧。」他溫柔地撫摸她發燙的臉。「你的燒還沒退呢。」

  「嗯。」她聽命,順從地閉上眼。

  過了片刻,她昏沉沉地又跌進夢鄉了,他卻極端清醒。

  戴芙妮。

  他迷惘地看著一顆透明的淚珠,從她濃密的睫羽間無聲地滾落,他看著,心口霎時撕裂了一道傷。

  為什麼他會以為自己離得開這個女人呢?

  她只需要一滴眼淚,就足以令他整座心防潰堤啊!

  他俯下身,緊緊地、緊緊地握住那冰涼如玉的手——

  §第七章

  「我不能跟恬雨離婚。」

  一回到臺灣,路柏琛果然信守承諾,立刻去見李相思,兩人找了家僻靜的咖啡館,面對面,直截了當地攤牌。

  聽聞他的回復,李相思神色不變,好似一切早在她預料當中。她打開煙盒,取出一根煙,點燃,好整以暇地吞雲吐霧。

  片刻,她抖了抖煙灰,將煙卡進桌上三葉草造型的煙灰缸缺口,才低啞地揚聲。「這就是你考慮了兩個禮拜,給我的答案?」

  他堅定地點頭。「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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